1999年1月10日，涉嫌抢劫杀人罪被依法逮捕的王素敏因故从河北省高碑店市看守所转押至易县看守所。执行入所例行检查的女士警发现王身上携带有抗早孕药物“米非司酮片”，此事立即引起看守所有关方面的警觉。

　　今年1月13日，易县人民医院对王素敏进行了身体检查，B超诊断报告显示：宫内有残留物；院方的诊断结论是“早孕(+)，药物流产未成功”。1月19日，医院为王实施了清宫手术。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对怀孕妇女在羁押期间自然流产审判时是否可以适用死刑问题的批复》，河北省保定市中级法院认定，因王素敏在羁押期间怀孕，依法不适用于死刑，被判无期徒刑。而今年一月，王的姘居男友、同案犯陆耀鸣被依法执行死刑。

　　案中案：姘居男女杀人碎尸

　　今年27岁的王素敏是河北省徐水县安肃镇人，初中毕业后一直在本村务农。1994年经人介绍与已育有两子一女、31岁的定兴县定兴镇南关村农民陆耀鸣结识。

　　而当时的陆因犯诈骗罪，1992年12月11日被唐山市新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型10年，后来因病被暂予监外执行。案卷材料显示，陈在被抓捕时曾因拒捕而被击伤。

　　可王素敏很快与这个已有家室、同样是初中文化程度并有刑案记录的人“堕入情网”，并一起流窜到天津市南开区租房同居。

　　据陆供述，1995年冬，他从街上买来一张晚报，上面刊登有珠海市低价卖商品楼的消息，王素敏看后提出要买套楼安家，由于手头没钱，王又提出由她骗个出租车到家门口，而陆负责把司机杀死然后倒卖汽车弄笔钱。(而王的供述称，这个预谋完全是陆的主意。)

　　这个谋财害命的计划很快实施了：1996年1月13日上午，王素敏以租车为名，将天津大港区天成化工厂司机郭成震骗至住处，趁其弯腰搬东西不备之机，陆耀鸣用铁管朝郭头部猛击数下致死，后碎尸。当晚两人开着价值34万元的雪佛莱赃车，到定兴县东落堡乡田侯村西，将尸体抛入路南一土井内，然后逃离现场。

　　案卷村料显示，受害人被重击倒地后不久曾短暂苏醒，陆察觉后，又捂住他的嘴并将其喉管割断。

　　1997年5月2日，陆耀鸣自称北京市崇文区机电公司“陆杰”，给河北省怀来县机电公司经理吕鸿明打电话，谎称要联系购买两辆桑塔纳轿车。5月7日，陆看到车后即闯入吕入住的怀来宾馆308房间，用自制“五四”式手枪逼迫吕交出车钥匙，吕反抗，陆朝吕的面部开一枪致其重伤，后仓皇逃离现场。

　　1997年11月18日，王陆二人因涉嫌抢劫杀人罪被定兴县检察院批捕。

　　检察院：这是一宗立案监督大案

　　王素敏1996年7月12日被刑事拘留后，一直羁押于定兴县看守所。1998年10月26日换押于高碑店市看守所，直到1999年1月10日，共计76天。她究竟是在哪一个看守所、哪一段羁押期间怀孕的呢？

　　当地公安机关几经调查毫无结果。河北省保定市检察院在办案过程中发现这一严重问题后，立即介入调查。

　　王素敏在接受调查时称是在高碑店市看守所羁押期间会见男友李利时，两人发生性关系而致怀孕。检察官立即追问其男友李利的地址、特征及会见次数、在哪里发生几次性关系等具体问题，王的说法前后矛盾，漏洞很多。

　　经过深入调查，王素敏提供的男友李利纯属虚构，并无此人。经再三讯问，王终于含泪交代出多次对她实施强奸的，是高碑店市看守所副所长杨林和干警李国。

　　事实上，杨林和李国的百般威胁使王素敏在接受调查时顾虚重重，王在后来给检察机关长达18页的“揭发材料”中称：“听张淑贤(女监室号长，现在逃)说，杨林有权有势、神勇广大，交往颇高等人(原文如此)。与保定打官司是如何赢的，又是如何花了多少钱，他妻子是个官，更是神通广大，保定人个个都熟识。杨林曾对我说过，我俩之事任何人都不能讲，你也深知我的厉害，别吃不了兜着走，以后案子有进展了，一个电话，包你没事。”

　　李国的威胁恐吓手段与杨林如出一辙。

　　王素敏从高碑店市看守所转押易县看守所时正值李国值班，王称：“他把我叫到一边告诉我中院他有人，以后案子一有进展就会给我跑，千万什么也别说。”

　　我国《刑事诉讼法》第18条规定：“对于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权实施的其他重大的犯罪案件，需要由人民检察院直接受理的时候，经省级以上人民检察院决定，可以由人民检察院立案侦察。”

　　保定市检察院将此案视作检察机关按照(刑法》第18条规定输的一起立案监督大案，报请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批准直接受理，得到了省检院批准。

　　1999年9月，杨林和李国以涉嫌强奸罪先后被逮捕。

　　看守所内：两民警疯狂施暴

　　今年42岁的杨林，1976年服兵役，1987年转业到高碑店市公安部门至今，官至副所长，三级警督，中共党员。高碑店市检察院指控其在1998年10月26日至1999年元月6日，利用值班之机，在夜间将王素敏从女监号中提出，并在看守所及会议室多次对其实施强奸。

　　经检察机关调查，在王素敏羁押于高碑店市看守所的70多天时间内(按规定看守所干警每3天轮值夜班一次)，杨只有两三次未对王进行强奸，王自己也称，“除了第一次和最多两三个班没提过我除外，只要是他的班他就提我与我发生性关系“。

　　据王素敏称，在1998年10月26日刚到高碑店市看守所的当晚，因担心家人去定兴县看守所送东西扑空，心里着急，就向当时女监室的号长张淑贤打听，哪里能打个电话通知家人。

　　她回忆说，张答：“我这里有个关系，我给你说一声联系一下。”

　　两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张所称的那个“关系户”杨林就找到了王素敏，并把她带到会议室，让她打了两个电话。

　　王把三个电话号码告诉杨林，杨边听边用一把小钢锯把这三个号码一一记在了这间会见室的南墙上。(案发后，看守所原所长解景明及现场照片均证实，南墙上有阿拉伯数字并有刮痕。)

　　十几天后的深夜12点左右，一个叫李会想的在押嫌犯(流动号)突然到监室里找到王素敏，说杨所长叫她有事。王被带到了看守所值班室，杨林正在洗脚，他让王先到里面的监控室看监控画面，并把李会想支走。

　　过了两三分钟，杨把值班室和监控室的门都关上，并随手把监控开关也关上，开始脱王的衣服。王说：“你让我打电话，接见，我心里感谢你，可到现在一看也没安什么好心眼。”杨林说：“这里除了老解我说了算，好好呆着吧，以后打电话，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这是杨林第一次强奸王素敏。

　　王素敏在给检察机关的“揭发材料”中称：“拒绝了他，我是一个没有自由、犯了法的犯人，对我不客气怎么办，给他们难堪，等于堵自己的路，寸步难走。刚叫出来时不知有啥事，想跑也不及，也不敢。”

　　今年48岁的李国只有初中文化，是高碑店市看守所的管教员。与杨林的作案手法相同，他也是乘晚上值班之机。先后四次在看守所的监控室、会见室、小卖部等地对王素敏实施强奸。

　　李国从监号中提出王素敏的借口一次是抄信封，三次是接听电话。

　　第一次，李国还有所顾忌。

　　据王素敏称，大约在她来到看守所一周后的某天深夜，她已上床入睡，突然听到有人在敲监号窗户，让张淑贤喊她出去接电话。这个人就是李国。

　　李把其带到值班室，然后拿出一叠信封交给她说，没有打电话，因为你的字写得工整，就帮着抄抄信封吧。但抄了十几分钟后，李国又把王带到监控室让她给家里打电话。打完电话后，李国让王紧挨着他坐在监控室的床上，开始言语挑动，并用手抚摸王的胸部。王反感地说：“你们干警真随便，可以单独提出女孩来。”

　　王要求回监号，被李国拒绝，她无奈地说：“我可是犯人，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李说：“你顺从了我，我就送你回去。”并开始动手脱王的衣服。

　　王素敏后来对检察机关说：“不办那事，(指性关系)他就不让我回去，他是干警我是犯人我也不敢得罪他。”

　　此后，杨、李二人变得更加猖狂。李国有一次甚至身穿公安制服对王素敏实施强奸。杨林在深夜提出王素敏的次数则频繁增加。

　　时间一长，看守所内的在押犯人也有所察觉。

　　流动号李会想证实，只要杨林值班，晚上都提王素敏，最少半小时有时长达三小时。在王到看守所十天左右的一个晚上，杨林让他将王素敏提到值班室后，杨将四监区的门锁上了。12点左右，又将铁门打开，他到女号监视孔看到王刚要脱衣服睡觉。

　　他甚至还亲眼看到王素敏有一次正在杨的汽车上听录音机。后来，杨林几次打电话找到李，让其在接受调查时不要讲夜间提过王素敏。

　　案发前，有几个在押男犯已明白两位警官晚上要干什么，在被要求提出王素敏后，他们就主动避开，直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悄然回来，把王送回监舍。

　　王素敏本人则在“揭发材料”中称：“我们之间的事引起过同监室的人的注意、议论，只是谁也没亲眼所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乱说，没自由无权发言，得罪不起所长。”

　　“张淑贤对我说，这个人(指杨林)特别色，不怎么样，这里每一个长得有点姿色的女的他都提，都叫她们很晚才出去，很晚才回来，没亲自见到过，不敢乱说，告诉我让我注意把握好自己。”

　　那么，王素敏是不是在来高碑店市看守所前就怀孕了呢？

　　与王在同一监号的董万芹等人证实，她在押期间来过例假。李国曾向检察机关否认他强奸过王素敏，这一谎言不攻自破。

　　但李国懂得让给自己提供过“特殊服务”的王素敏享受一些其他犯人得不到的实惠，据王交待：“自从与李国有了两性关系之后，他曾给过我一箱芦柑，一条黄色毛巾，一瓶香油，两袋醋；送过两次米饭加炒菜，菜有青豆炒肉，炒肺，送过两个馅包子。”

　　1999年1月初，由于一直不来例假，王素敏担心怀孕，在杨林值班的晚上告诉了他。杨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是有一种药吃了就没事了。”

　　几天后，王素敏拿到了杨林为她买的药。

　　“给药的时间不是1月7号就是1月8号，肯定没错。”王素敏说，“药吃了两天，一天两片，其余全都扣了。”

　　今年3月27日，河北省涿州市法院经过不公开开庭审理，依法以强奸罪分别判处杨林有期徒刑8年，李国有期徒刑5年。

　　所长之妻：重金行贿他人作伪证

　　大专文化程度的王淑英是杨林的妻子，原系高碑店公安局局刑侦干警。

　　1999年8月29日，杨林因涉嫌强奸被刑事拘留后第3天凌晨，王淑英找到曾羁押于高碑店看守所的张淑贤请求帮忙，并答应如果找出证据“能证明杨林没有作风问题”，她负责给张的儿子安排工作。

　　据判决书认定，张淑贤为王淑英提供了女监号人的姓名、地址后，于8月30日带着王交给她的7250元钱赶到安徽找到任秀平(曾羁押于高碑店市看守所)作证，并留给任3050元现金。从安徽返回后，张淑贤又赶往安新县找到魏俊阁(曾羁押于高碑店市看守所)作证，并给魏留下了王淑贤送的两条云烟和两瓶酒。

　　魏后来向检察机关承认：“张淑贤找过我，让我说杨林没提过王素敏。”

　　1999年8月底，王淑英又找到李泽(李国之弟)说：“听说李国跟刘冬(另一证人)关系不错，让刘冬上，说李国、杨林跟王素敏没有关系。”她提供了刘冬的地址，但李泽没有找到刘冬。

　　据检察机关调查，王淑英为了替杨林开脱罪责，先后共动用10万元重金打点关系，收买证人证据。

　　检察机关认为，王淑英以贿买的方法，让他人向司法机关提供伪证，已构成妨害作证罪，今年3月27日，河北省涿州市法院以妨害作证罪，判处王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

　　保定市检察院批捕处处长高素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按照法律规定，任何干警均不能单独提审、单独会见犯罪嫌疑人，特别是对于在押重刑犯，更不能轻易提出监舍，以免发生意外。而在高碑店市看守所却是例外，他们夜间一人值班、一人提审，尤其对于杀人抢劫的死刑重犯王素敏，居然把手机交给她，让其随意和外界取得联系，极可能导致其串供、泄露案情，造成重大案件不能结案，从而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保定市中级法院一位干部在《保定政法》杂志上撰文称，“王素敏在某市看守所羁押期间，多次与他人发生两性关系而怀孕，依法不适用死刑，本院以抢劫罪判处其无期徒刑，致使这样一个罪该处死的重大刑事罪犯未能得到法律严惩。这一严重事件，既暴露出该看守所监管制度上的问题，也说明干警队伍虽然经过历次教育整顿、执法检查，但仍有害群之马。对干警队伍的教育、整顿、清理工作还须继续深入。”(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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