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反常的“受害人”

　　今年6月份，正值郑州警方掀起大规模打击“双抢”(即抢劫、抢夺)专项斗争之际，郑州市中原公安分局绿东村派出所的民警们却遇到了一桩怪事：不久前的一个深夜，一名被四五个人实施抢劫的“受害人”不仅没有及时报案，当公安人员找其了解情况时，该“受害人”还避而不见。

　　“受害人”的行为咋会如此奇怪？绿东村派出所的刑侦民警们在清理线索时，也在梳理着他们的推测。向公安民警提供这起抢劫案线索的是郑州第二看守所的民警。

　　据他介绍，前不久的一天深夜，在郑州市桐柏北路立交桥下，一男子被一群人追打，那群人抢走了“受害人”的一辆自行车和提包，以及包内的身份证等证件和物品，恰巧从那儿路过的他赶紧上前，一声大喝吓跑了追打的人群。被解围的男子出于感激，向民警留下了他的姓名和传呼号码。

　　得到“受害人”的传呼号码后，公安干警屡次传呼这位名叫杨书海的“受害人”，但杨始终未回传呼，表现非常奇怪。

　　负责此案的绿东村派出所副所长常建伟面对“受害人”的反常举动，职业敏感使他意识到：此人身上肯定有戏！在他的安排下，几名干警在办理其他案件的同时，从周边继续调查杨书海其人。

　　在有关部门的协助下，通过调阅杨书海的传呼内容，7月18日，干警们找到了一个叫史健的人。在铁英街某家属院内，经过盘问，史健承认自己从杨书海手中买过假文凭。警方通过史健将杨书海抓获。

　　经审讯，杨书海交代出其“幕后大老板”---广西人黄健文。自此，一个制作假文凭、假档案、假学生证上万份、拥有几乎河南省各所高校假冒印章近百枚的“地下大学城”初露端倪。

　　狡诈的“地下校长”

　　据杨书海交代，他所出售的所有假文凭、假证件均出自一个叫黄健文的广西人之手，且他只知黄的传呼号，不知他的具体住址。看来叫黄健文的广西人非常狡猾。

　　经过仔细斟酌，办案民警制定了抓黄健文的方案：让杨书海以买假文凭为诱饵，诱使黄健文上钩露面。7月18日，身着便衣的民警们将杨书海带到黄经常出没的郑州市老郑密路口附近，用IC卡公话给黄健文打传呼约他出来。但杨书海在与黄通话时使用暗语，故意将消息透露给黄健文，致使对黄的抓捕受阻。

　　在抓捕黄健文后民警才得知，杨书海是如何给黄透露消息的。按照以往的规矩，杨书海每次向黄购买假毕业证时，打传呼说的话是：有笔生意，你做不做？对方回答“做”，于是双方约定交款接货地点和时间。而当日杨书海说得很“露骨”，他直接问黄健文：“有人要买假文凭，你卖不卖？”比兔子还要精的黄健文立即嗅出了不祥的征兆，故而迟迟不愿露面。

　　一个“诱饵”鱼儿不咬钩，警方决定再抛一个“诱饵”。经审讯和政策攻心，迫于无奈的杨书海交代，黄的女朋友小农(化名)在郑州某购物俱乐部上班。

　　7月19日上午，黄健文女友小农被“请”进绿东村派出所。这名22岁的女子起初不肯承认认识黄健文，见实在抵赖不了，才将办案民警领到她和黄的一处暂住地。在那里，办案民警只见到日常生活用品，别无所获。警方让小农给黄打传呼，但始终不见黄回电话。

　　民警们没有想到的是，小农也通过暗语向黄健文透露了消息。

　　在郑州市齐礼闫北街一公用电话亭，小农再次拨打了黄健文的传呼。迫不及待的黄健文终于回电话了，而小农抓起话筒的第一句话便是：“他们找你。”站在一边的便衣赶紧用眼色制止，但为时已晚。

　　接着，一名骑自行车的男子经过此处，叫出小农的名字，并上前与她打招呼，问她为啥没去上班等等，小农冲着该男子摇摇头，又挤挤眼。装作在一边散步的两名便衣看在眼里，但怕打草惊蛇，让这名男子离去了。

　　后来，经过耐心细致地做工作，认识到错误的小农鼓起勇气，终于把办案民警领到她们在郑密路38号院的另一租房处。

　　在这里，干警们发现了黄制作假文凭的大量作案工具和未办好的大量假证套件，民警们足足装满了两辆桑塔纳和一辆黄“面的”才拉走这些东西。

　　7月19日下午，守候人员抓获贩卖假证的史战波(即上午与小农寒暄又离去的男子)。晚上8时，蹲点守候人员又抓获了黄的老乡杨某。就地突审时，杨某交代，黄正在兴华南街一居民楼内等他回话。

　　办案民警火速带杨到兴华南街，但黄隐藏在暗处不与杨见面，经杨两次打传呼，黄两次变更见面地点。周旋了两个多小时后，便衣民警上前果断地将在杨附近徘徊多时的一名男子按住，经杨辨认，此人正是黄健文。

　　此后，黄健文的交代更显示出这名“地下大学城校长”的狡猾：他从杨书海的话里嗅出风声不对时，又从其女友小农的话里感到凶多吉少，便派史战波到小农处看情况。

　　听说女友身边有两名陌生人后，他知道事情不妙，但又认为他平时深爱的女友不会出卖他。留了一个心眼的他便让史战波再到其制售假文凭的租房处进行“侦察”。

　　史被抓后，因史没有传呼，他无法与之联系，便又哄骗其老乡杨某到租房处“拿东西”。在兴华南街，他跟着老乡杨某，在附近转了几圈后，发现也有几个人在杨的附近转悠，正打算逃跑时却被先发制人的民警擒住。黄的供述让民警惊出一身冷汗来：幸亏便衣装得像，也幸亏便衣反应及时！否则，黄健文不知又会逃到哪里去呢！

　　“传销”式的制假团伙

　　据现年25岁的黄健文交代，他是广西防城港市人，1995年高中毕业后，到郑州上自考。

　　到郑州后，他才知道他上的“大学”是“易进难出”的自考辅导班，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便自此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两年后，他果然被“套牢”，“毕业”了却没拿到文凭。可他又不想回老家去“丢人现眼”，便开始在郑州打工。

　　一个偶然的机会，黄健文得知制假证比替别人打工来钱多，于是，他以1800元钱和别人合伙，开始为他人制假证。

　　不久，黄健文开始单干，自己当“老板”。有了一笔钱后，他以5000元的价格，从一个叫田超的南阳人手里买回全套制假证工具，开始“独闯江湖”。

　　为了不断壮大制假规模，他以“传销”的方式发展“下线”10余人，一个又一个“茅塞顿开”的打工者拥在他的“麾下”：来自山东无棣县的杨书海；河南潢川的杨雨川；新疆石河子市的周治安……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高考落榜后，来郑州上“大学”的。受骗后，这些人又开始在郑州打工，最后“发展”到向别人推销假文凭，骗别人去圆“大学梦”。

　　为鼓舞“下线”的工作热情，使“地下大学城”拥有更多的“毕业生”，黄健文使出了浑身解数，其中最主要的措施之一便是在价格上的“优惠”，使得“下线们”与自己“有福共享”，有钱同赚。他把成本不足10元钱的一张假文凭以50元的价格“销”给了“下线”，下线再以100元-300元不等的价格卖给急需“毕业”找工作的“大学生”们，最高时，一张假文凭可以卖到六七百元。

　　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卖假文凭给别人，是帮别人解了“燃眉之急”，使他们顺利找到了好工作，或者顺利地评上了职称，因此，这是一种“恩惠”，也是一种“善举”。也正基于此种想法，杨书海在卖给一名“买主”第一张假文凭后，又顺便给这名“买主”的女朋友和其他亲友解了“燃眉之急”。

　　令人好笑的是，杨书海迷上了那名“买主”的女朋友。一天晚上，他几次邀约那人的女朋友下楼来与他相会，不料被女孩的男朋友发现，那人带着一帮人把他打得狼狈不堪，幸被路过的看守所民警救下。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当时出于感激留给民警的姓名和传呼号码会是他和“地下大学城”一同覆灭的“导火线”。

　　女友捅破制假“老巢”

　　与黄健文对“下线”有钱同赚的“博爱”所不同的是，黄健文对其女友却是另一种“真诚的爱”：他不止一次对女友说，干这一行是违法的，并不准她参与其中。

　　黄的女友小农是广西德保县人，1997年技校毕业后一直在郑州某购物俱乐部当营业员。据她讲，她刚认识黄健文时，知道他是干贩卖假文凭这一行的，但不知他是制售一条龙，直到去年10月份才知道。

　　黄健文办证的程序是：先和“下线”联系好，约定见面地点，从“下线”手里把办证人的照片和资料拿回暂住处，连夜按要求加工做好，第二天便可送给别人。他办一个证一般收50元。

　　从今年开始，办假证赚来的钱交给她保管，黄健文一般是攒够了500元便交给她，一星期左右便交上一次，由她将钱存入银行，目前已有两万余元。

　　黄健文对她说再干一年就不干了，并不准她帮忙，说干这行是违法的，不让她参与。黄不止一次对她讲：干这行就得小心谨慎，对任何人都不能太相信了。黄说，他最相信的人就是她。但偏偏却是她领着民警们捣了黄的“老巢”，这也许是天意吧！

　　办案民警告诉记者，警方从黄健文的“地下大学城”里起获了用于制售假文凭的电脑一部、打印机一台、铝字模近400个，打码机7盒，就业报到证、学生证、英语四级证书、自考毕业证、统招生毕业证、学位证书等上万张，高校印章近百枚。

　　被假冒毕业证和印章的高校几乎囊括了河南省所有高校，被假冒最多的是郑、汴、洛和新乡4地市的高等院校。“地下大学城”被捣毁后，有关涉案人员已被警方提请批捕。(文／图熊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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