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县公安局水上派出所主持工作的副所长高明亮，三级警司，今年才27岁，年轻有为。然而令人可惜的是，他上任后不久，为了搞创收，即让派出所“投资”6000多元，找人开设“路边店”，召来卖淫女，抓嫖客罚款。派出所确实发财了，但高所长做梦也没想到，他却栽在这个淫窝上了。2000年9月14日，南京雨花台区人民法院对高明亮案作出一审判决，以滥用职权罪判处高明亮有期徒刑1年。

　　派出所长高明亮因歪招“创收”成为阶下囚，此事在溧水引起极大震动。针对这个公安队伍中的个例，溧水县公安局及时吸取教训，以高明亮案例在全局干警中开展警示教育，要求引以为戒，同时对相关派出所进行严格整顿，严厉禁止派出所以各种形式进行“创收”。

　　缺钱派出所开设“路边店”

　　高明亮于1995年7月从江苏公安专科学校刑侦专业毕业后，一直从事公安工作。他先被分配在溧水县晶桥派出所工作，由于他有良好公安业务素质，且勤奋肯干，很快得到领导的赏识，1998年9月，他被提拔为副所长，调至溧水县水上派出所任副所长，主持工作。高明亮工作3年即被提拔并委以重任，前途一片光明。

　　水上派出所地处苏皖交界的石臼湖边的溧水境内，所里有正式民警2名，联防队员4名，其管辖的地域只有石臼湖。高明亮刚上任，就感到“缺钱”。派出所条件简陋不说，4名联防队员的工资也没有保障，对外还有6万余元的欠账。

　　正在高明亮为钱而烦心时，他的朋友徐孝龙登门拜访了。徐孝龙今年50多岁，无业游民，家就住在水上派出所附近。徐孝龙主动对高明亮说：“派出所条件太差了，我倒有个主意，附近的‘老地方’饭店现在没人开，不如找个人过来开店，找几个小姐卖淫，你们派出所抓嫖客不就可以罚款创收了吗？”高明亮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犯法的事啊，不过，抓嫖客是派出所的职责，又能弄到钱，这里面的关系外人哪知道呢。沉吟了一下，高明亮对徐孝龙的话未置可否。徐孝龙见高所长默许了他的主意，便开始积极筹办此事。

　　徐孝龙找到朋友“吊死鬼”帮忙，一起物色店老板人选。“吊死鬼”是50多岁的无业人员张诗田的外号，他一听徐孝龙的主意，连连称妙。他们几经周折，找到了溧阳县上兴乡的无业人员李国华，今年38岁的李国华曾做过女老板，有经验。徐、张先后四次到李国华家，与李国华商谈开店事宜，徐孝龙明确对李国华说：“开路边店，找小姐卖淫，派出所抓嫖客罚款，不罚小姐，你们还有提成。”李国华开始有点不愿意，后在徐、张的再三劝说下，勉强同意。为了取得李国华信任，徐、张先后两次借用水上派出所的警车，由联防队员驾驶，一起到李国华家，李国华见这般情势，终于同意“出山”，并带了陈某、胡某等2名小姐到“老地方”饭店。

　　“老地方”饭店位于溧水至高淳的公路边，饭店旁边是个加油站，以前也有人在这里开过饭店，但因生意不好而关门了。李国华来到饭店一看，里面一无所有，遂向徐孝龙提出，要买些必要的物品，再适当地装修一下。徐孝龙又到派出所找高明亮，高明亮说：“派出所暂时没有钱，你先将你家中的旧物品拿到饭店用，等饭店开起来，抓到嫖客罚到钱后，你再到派出所拿钱。”徐孝龙正愁家里有些旧物品占地方，于是很快将家里的旧冰箱、旧床、旧桌子、旧凳子搬至饭店，又与“吊死鬼”、李国华一起到邻近的孔镇街上买了炊具、餐具等日常用品。然后，徐孝龙和“吊死鬼”出面，与房东签了租房协议，办了开饭店的手续，1999年5月，“老地方”饭店终于开张了。

　　开张三个月创收八万多

　　由于“老地方”饭店靠近路边，旁边有个加油站，又有色情服务，很快吸引了不少过路的驾驶员前来嫖娼。为了尽快创收，高明亮安排了手下民警和联防队员着便装在饭店内“值班”守候。没有人守候时，就由李国华打电话到水上派出所报告。为此，派出所还专门给李国华配备了手机。

　　每当嫖客与卖淫女做完风流事后，派出所人员立即会出现在嫖客面前，嫖客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带到附近的派出所审查。为防止嫖客不认账，带嫖客到派出所时，也将小姐一并带着，对嫖客单独进行讯问，而卖淫女则与联防队员在另外的房间里聊天，处罚完嫖客后先将嫖客放走，再将小姐带回饭店，继续卖淫。为鼓励小姐多干活，派出所还视创收业绩给卖淫女“奖励提成”。1999年5月至8月，水上派出所共计到“老地方”抓嫖客10多人次，每人罚款5000元至1万元不等，短短3个月间，派出所靠抓嫖客罚款8万多元，这些罚款有3万多元用于偿还前任所长的交通事故款，高明亮这位新所长为“表现”，主动上交县公安局3万余元。此外，派出所还给徐孝龙报销了旧物品6000余元，余款用于派出所内部条件的改善。

　　1999年8月，高明亮见抓嫖客罚款这招确实为派出所带来了滚滚财源，觉得现在2名卖淫女太少，又主动与邻镇的一歌厅老板联系，让其介绍两名漂亮小姐，联系好后高明亮即派联防队员开警车将小姐接来，但这两名卖淫女到“老地方”一看，条件太简陋，只住了一晚，便“另谋高就”了。

　　被抓女老板检举揭内幕

　　在开店过程中，李国华见到附近乡镇的派出所扫黄力度很大，感到形势不妙，知道迟早要出事情，遂萌生去意。高明亮所长发现这一“苗头”，及时做李国华的“思想工作”，李国华吃了高所长的“定心丸”，便答应继续留下开店。

　　李国华见高明亮挺看重他们的，便想办法到派出所也“套”点钱。1999年7月的一天，李国华的丈夫到派出所找高明亮，说手机费有800多元钱，要派出所报销。后来，高明亮同意付了一半。没多久，李国华又到派出所找高明亮，说：“你们经常去抓人，有时饭菜都烧好了，你们把人抓走了，没人给饭钱，造成一点损失，你们要补贴补贴。”高明亮后来也就给了她二三百元补贴。

　　有一次，孔镇派出所摸准了“老地方”的情况，突然采取行动，抓了“老地方”卖淫嫖娼的现行，并立即将做好的材料上报县公安局法制科，李国华被公安局以容留卖淫的罪行处以劳教一年。

　　劳教后，李国华感到很“冤”，心想你们水上派出所太不像话，让我到这里来开店，组织小姐卖淫，给你们罚款创收，现在我出事也不帮忙，这个地步都是给水上派出所害的。遂检举到有关部门，高明亮由此案发。1999年12月30日，高明亮被刑事拘留。2000年1月14日被逮捕。

　　所长定何罪庭上成焦点

　　此案值得一提的是，派出所长高明亮该如何定罪量刑，也成了一道法律难题。高明亮案发时，由溧水县检察院承办，后因种种原因，指定由南京雨花台区人民法院审理。南京雨花台区检察院遂成为此案的控方，此案辩方是江苏友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陈尚岭，他接受委托和指派，担任高明亮一审的辩护人。高明亮案在法律上争议的焦点是，其行为是组织卖淫还是滥用职权。检察院指控其行为构成组织卖淫罪，如能认定则高明亮至少被判刑5年以上，而辩护律师为其做“滥用职权罪”的辩护，如能认定，高明亮则最多只能被判3年刑。控辩双方为各自的意见进行了激烈的辩争。

　　2000年8月9日，雨花台区检察院以涉嫌组织卖淫对高明亮提起公诉，并在起诉书中提出，高明亮为谋取小团体利益，同意并指派徐、张(均另案处理)等人安排落实路边店，抓嫖客创收等各项事宜，高明亮许可以水上派出所的名义对该饭店进行投资，并雇佣李某(另案处理)作为饭店负责人，为李某配备手机。水上派出所在1999年5月至同年8月间，经高明亮决定，只处罚嫖客，不处罚卖淫女，并给李某和卖淫女等人奖励提成，共获利8万余元。同年8月间，高明亮还为该饭店介绍2名卖淫女从事卖淫活动，支持、纵容卖淫现象一再发生。其行为已构成组织卖淫罪。

　　江苏友诚律师事务所律师陈尚岭提出辩护意见认为，高明亮不具备组织卖淫罪的直接故意。他对开路边店是一种放任的态度，明知“抓嫖客搞创收”会危害社会的结果，但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有嫖客就抓，没有嫖客也不刻意去求，符合刑法上“间接故意”的特征。且高明亮不具备组织卖淫罪的客观方面特征，本案中李国华的罪行是容留妇女卖淫，高明亮介绍2名卖淫女的证据不充分，高明亮并没有共同参与，只是抓嫖客，本案中查实的卖淫女只有两名，也不符合多人从事卖淫的特征(多人是指三人以上)。高明亮在抓卖淫嫖娼罚款的问题上是滥用职权，只处罚嫖客不处罚卖淫女，是一种典型的滥用职权的行为，其行为结果损害了国家公安机关的形象和声誉。

　　雨花台区法院调查还认为高明亮在检察机关没有立案侦查，且未对其采取强制措施的情况下，主动交待问题，应认定为自首。法院最终采纳了律师的辩护意见，判决高明亮犯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本报记者刘大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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