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出国吧”

　　应该说玉珊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子，1992年9月，15岁的她便考进了安徽省轻工业学校读涉外会计专业，199 6年毕业以后，10月份便被分配到宿州某国有企业财务处任出纳会计。

　　若梅既是玉珊的同乡，又是玉珊在轻工业学校时的同学，1996年毕业后，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一直留在合 肥市打工，合肥市的许多酒店和娱乐场所她都曾呆过，几年的打工生涯将若梅历练得胆大心细，社会交往也十分广泛。

　　若梅有个美丽的梦想，那就是出国。从1998年6月开始，若梅就寻思着要出国，她哥哥的朋友的朋友陈姐自称有 路子把她“搞”到日本去，困扰若梅的是，想出国就需大笔花钱，而钱，正是若梅所最最缺乏的。

　　1998年8月，玉珊所在的公司暂时停业，这是一段难得的长假，玉珊便想出去玩玩。可到哪儿去呢？玉珊老家在 宿县大圩镇，回家没意思。在宿城找几个人玩吧，工作两年了，玉珊与单位员工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大家平时很少打交道，而 且整天出没在宿城，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

　　犹豫间，玉珊忽然想起了既是同乡又是同学的若梅。“对，找若梅去，顺便再到合肥来个故地重游。”当天下午，玉 珊便乘车来到了合肥。

　　对于玉珊的到来，若梅既显得意外，又有一种莫名的惊喜。从玉珊和她见面的一刻起，她就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出国 的事有谱了。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玉珊是个很老实的不会任何“弯弯绕”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这个老实的女孩子手中握有 她最最需要的钱。

　　于是若梅一次又一次地向玉珊说起了出国，从日本的富士山说到樱花，又从北海道的飞雪说到东京的地铁，而且她要 去日本也是特容易的，仅仅是缺钱和时间以及程序上的问题而已。

　　玉珊越听越是动心，想想自己与同事间那并不和谐的关系，再想想自己工作的那座远远称不上“现代”的城市，玉珊 试探着问：“那，你看我也可以出国吗？”

　　若梅笑了：“你有钱吗？有钱才能出国的。”继而细数着出国所需的费用，比如申请书是要钱的，比如银行资金证明 是需要钱的，再比如办理护照也是需要钱的……玉珊的心一点一点下沉，若梅所列举的那所需的十几万元钱她是绝对拿不出来 的，没有钱，日本再好，她也只有放弃。

　　望着沉吟不语的玉珊，若梅“不经意”地说，你不是公司的出纳会计吗？从公司里拿一部分钱，不就够咱们一起去日 本了吗？

　　玉珊不禁吓了一跳：“那怎么行？会犯法的。”

　　若梅又“不经意”地说：“你到了日本，遍地黄金，尽快把钱赚回来，还给公司不就行了？”见玉珊仍旧犹豫不决， 若梅也没有再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玉珊从合肥回到宿州不久，若梅回到了宿州的家中，玉珊也应邀到了若梅家。

　　得知玉珊正在为出国的事犹豫不定，若梅母亲说，要是你能和若梅一起去日本就好了，两个人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 了，继而是叹息。稍后，这位母亲又对玉珊说，其实，从单位拿点公款也没什么，我有个亲戚在地区(现改为省辖宿州市)反 贪局，关系很好，你若真的出了事，到时我来找找这个人就行了。

　　若梅乘机在旁开导玉珊，从单位拿点公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即使被人发现了，一时找不到，以后也就不会找了。话 再说回来，那时候你已经到了日本，你们单位还能找谁去？

　　从若梅家走出来后的那一夜，玉珊整夜未眠，私拿公款暴露后的恐惧和拿到公款出国后的惬意在她的脑海中互相交战 ，天快亮的时候，惬意终于战胜了恐惧。一大早，玉珊急匆匆地找到若梅：“我想通了，我们一起出国吧！”

　　一个多月里，她取出了24.05万元的公款作为出纳会计，玉珊掌管着单位保险柜的钥匙，1998年9月初的一 天，玉珊用“颤抖的手”从保险柜中取了5500元公款。当天下午，玉珊将其连同家里给她的1.5万元建房款共2.05 万元钱交给了留在宿州家中的若梅。

　　“有了这笔钱，我的出国申请应该可以办下来了。”玉珊天真地想。

　　若梅拿到那2.05万元钱后，当即便乘火车回合肥了。到合肥后，她便打电话告诉玉珊：“我们每人还需2万美元 的资金担保，因此你还得拿钱出来。”并要求玉珊一旦拿到钱，就要及时跟她联系。

　　整个9月上、中旬，玉珊整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她随时都担心着自己私拿单位5500元钱的事情会败露出 来。但等了两个星期之后，风平浪静、平安无事。

　　玉珊的担心与顾虑渐渐如浮云般散去，她坚定地认为是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所以才没有被人发觉。

　　其后，若梅不断打电话“催款”，因为单位当时没钱，玉珊只能一次又一次说暂时不行。1998年9月底，玉珊保 险柜里又有了2万元公款，若梅要她悉数拿来，玉珊忙说，这不行的，单位职工等着这笔钱过中秋节，拿给你别人会骂我的。

　　“哪管得了那么多，你全部拿出来，我马上从合肥回来，你可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当时，玉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咬牙，她从2万元里抽出了1.5万元，交到了赶回宿州的若梅手中。

　　若梅告诉玉珊，她回合肥后，立即和陈姐她们联系，由于资金未悉数到位，去日本的事需暂且停办，并要求玉珊在1 0月10日左右，一定要把钱搞到，“只要公司里有钱就搞”

　　。

　　有过两次“经验”之后，玉珊忽然对于拿单位的钱有一种莫名的快感。1998年10月，公司账号上转来了一笔2 0万元的存款，玉珊如获至宝，当即与正在合肥的若梅联系。

　　10月8日，若梅再次赶回宿州，看了那个存折后，对玉珊说，你把它全部取出来。

　　直接到银行取别人的钱，玉珊不禁有些害怕，若梅便给她打气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在明处取钱，我在暗处密切注意 ，出了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10月9日下午，玉珊和若梅的一个远房亲戚去银行取钱，临行前，若梅很关切地告诉玉珊，取钱后立即打的回来， 这样警犬才不会搜寻到；同时由于存折是通兑的，若梅又告诫玉珊要多跑几家银行去取，以免露出破绽，取出后立即给她打电 话“报平安”。

　　当天下午，玉珊因故没有取到钱。为了不让若梅生气，玉珊给她打电话说，办公室保险柜里还有2万元钱，要不要拿 来。

　　若梅说，你快取来。这一次玉珊毫不迟疑地取出了保险柜里的2万元钱，并于当日中午风风火火地赶赴若梅家，将钱 交给了若梅。

　　面对2万元现金，若梅兴奋之余，“不无忧虑”地对玉珊说，我上次跟陈姐说最迟到10月10日，如今期限已到， 你还是辛苦一下，把存折的钱赶快取来吧。

　　想想取不到钱便无法出国，“一辈子的幸福”也许会因此而葬送，玉珊坐不住了。草草吃了一顿午饭之后，玉珊便又 和若梅的远房亲戚于10月10日下午2点多钟赶到宿州地区某银行先取出了5万元钱。稍后，玉珊又来到另一处银行办事处 ，由若梅的远房亲戚填写取款单，一次性提取了4万元。

　　一下午就“收获”了9万元，玉珊有些满足感，回到若梅家，将钱交给了若梅，若梅则细心地点过钱之后，将钱放到 了她家卧室的一张大床后。

　　这一次若梅并没有像“常规”那样，拿到钱便返回合肥，而是“语重心长”地对玉珊说，单单开银行资金证明，我们 两个就需要20万元钱，玉珊，这9万元钱不够呀，你还得把那剩下的11万元钱取出来才行，为了我们能潇潇洒洒地出国， 看来你还得再辛苦一趟。

　　玉珊心想取9万元是取，取11万元也是取，又不是取自己的钱，若梅还那么客气，让她心里暖乎乎的，当下将心一 横，取呗！

　　10月12日，玉珊轻车熟路地将存折上剩下的11万元钱取了出来，当天中午，她又将这笔巨款送到了若梅家。

　　如此在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里，玉珊便将25.55万元钱交到若梅手中，除去她自己的1.5万元建房款外，其他 24.05万元全是公款。若梅接过玉珊递来的那张已取完的20万元存折，撕毁后，在她家的门厅便将这张存折烧掉了，一 边烧一边嘀咕着，你瞧，你瞧这存折还不好烧呢！

　　将最灿烂的季节交给了冰冷的铁窗10月12日，若梅用一个大袋子装着22万元现金赶到合肥，她说她要到合肥把 这笔钱存到自己的户头上，然后再办个银行资金证明，为出国做准备。

　　10月14日，玉珊拨通了若梅的手机，若梅在电话那头称，钱已经存好了。出于对玉珊的“关心”，若梅劝玉珊赶 快逃跑，免得生出是非。

　　玉珊心想一切平安无事，无人发觉干嘛要走呢？于是便说没事的，再等等看吧。若梅一听乐了：“你不跑更好，等有 机会还可以再搞一点钱。”玉珊试探着问，这些钱咱们出国够了吗？你那里能不能也想办法筹一点，这样钱多一些，咱们出国 后也方便一些。若梅不耐烦了，我家没钱，你再设法搞一点，然后马上跑。

　　这一夜，玉珊又失眠了，她盘算着到日本后，应该立即开个饮食店，先把单位的钱补上。想起张承志说日本人是短腿 的经济动物，玉珊不禁笑了……毕竟做了亏心事，玉珊心里很不踏实，单位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玉珊都觉得好像是针对自己 的，她觉得呆不下去了，于是给若梅打电话，说要出去躲一段时间。若梅很热心，称可安排玉珊到黄山脚下她哥哥家中避避， 并要玉珊最好能再带一笔钱。10月22日，若梅直接从合肥赶到黄山其哥哥处进行安排。

　　23日，玉珊再次从单位的保险柜中取出了3.5万元钱，然后对家人谎称丢了单位20万元钱，需到上海做生意弥 补回来，于当日坐火车前往南京，又从南京转车到黄山。当晚9点多，玉珊与若梅在黄山脚下再次“聚首”。接过玉珊递交的 3.5万元钱后，若梅从中抽出几千元留给玉珊“日常生活用”。24日，若梅乘飞机飞往合肥，办理“赴日事宜”。

　　同日，玉珊工作的单位发现玉珊保管的现金和存款金额短少277181.46元，随即到宿州市。２7日，侦察人员找到若梅询问玉珊去向，若梅佯装不知。后经侦察人员侦察，10月30日，正在黄山的玉珊被抓 获归案，若梅亦于同日被捕。

　　侦察人员从若梅处追回赃款24.1万元，又从若梅哥哥处追回赃款1500元。

　　1999年3月25日，玉珊和若梅被宿州市??徘?觳煸阂婪ㄆ鹚摺５月21日，宿州市??徘?ㄔ阂蕴拔圩锱写 τ裆河衅谕叫瘫0年，若梅有期徒刑11年。同日，若梅以??桥区法院一审判决认定若梅与玉珊相互勾结窃取公款，没有确 凿证据；若梅受委托帮助玉珊办理出国手续，只是在未办成之前先把钱存入银行，并不具有非法占有该款的目的，因此，若梅 的行为并不构成贪污共犯为由，向宿州市中级法院提起上诉。

　　1999年9月13日，宿州市中级法院经审理认为，若梅上诉理由不能成立，但指出，在玉珊与若梅的共同犯罪中 ，玉珊身为国有企业会计，直接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公款，应系主犯，由于若梅不是国家工作人员和受委托经营、管理国有财产 的人员，在与玉珊勾结伙同贪污犯罪中起辅助作用，应系从犯，故应当比照主犯减轻处罚。因此决定维持对玉珊的原判，并将 若梅的刑期改判为8年……两个少女将生命最灿烂的季节付与了冰冷的铁窗。

　　(文中人物系化名)

　　王进本报记者许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