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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是“世界精神卫生日”。卫生部调查显示：精神疾患在我国疾病总负担中居首位。在湖南祁阳县，一个患有精神疾患的女青年被父母囚在铁笼里达800天…… 铁笼里蜷缩着一个浑身黑乎乎、一丝不挂的女人…… 9月25日下午17时许，一个陌生男子打来的电话让湖南省祁阳县妇联的干部吃了一惊：“有个女的被关在中仓街农业局宿舍内……” 放下电话，县妇联主席周秋莲就赶紧扯着另一位干部赶到了中仓街。在26号，一个陈旧的小院里，院子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四层宿舍楼前的小空坪内，靠墙有个破烂不堪的人字形水泥小棚子。她走过去揭开出口处的塑料布一看，在一副棺材旁边，潮湿的泥地上横置着一个长约1.7米，高、宽均约为0.6米的长方形铁笼子，里头蜷缩着一个人，浑身黑乎乎的，一丝不挂，大把头发凝结成块。一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周大声问：“你是谁？被谁弄到这里来的？你爸妈是谁？”那个被摧残得不成人形的女子，受惊地抱着自己明显萎缩的双腿，埋着头，一声不吭。 有人悄悄告诉她：“她叫陈艳平，是她父母关的。” 次日上午，县妇联和农委的领导一行又来到了中仓街26号，院落里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周秋莲找到了住在四楼的68岁的陈治安。陈开始不肯放人，他对前来解救的领导说：“放人可以，但放出来以后打伤了人，要归你们负责，你们先写个保证。” 但县妇联的同志态度坚决。陈治安夫妇只好打开了那把锈蚀的大铁锁，被囚禁800多天的女子终于被人从铁笼子里抬了出来，重见天日。她只能蜷缩着坐在地上，如同猴子般双脚交叉，两只手反向拖在后面，四肢不停地痉挛颤抖，背上是一条条被铁笼上的钢筋勒出的深痕。 县妇联马上把她送到永州市芝山精神病医院救治。据该医院医护人员向记者介绍，经全面检查，陈艳平反应很慢，不说话，情感反应淡漠，经常一个人发呆并产生幻听症状；双下肢萎缩，完全丧失行走能力；白细胞数是正常状态的最低限；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贫血严重，“再关一段时间她恐怕就活不了了”。 据了解，祁阳县政法委、妇联、民政、法院、公安、农委就此事拿出了统一意见：一、陈艳平的治疗费需3到4万元，由县委、政法委强制陈家拿出1到1.5万元，其余由民政拿一部分，妇联出面发动社会各界捐助一部分；二、陈艳平父母的行为已涉嫌虐待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9月27日，陈母李莲香被公安机关拘留。 拘留所里，李莲香声泪俱下：“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时间，此事在祁阳闹得沸沸扬扬，陈的父母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可谁知道，囚笼的背后却是一个高考落榜生的悲剧，一个家庭的悲剧。 10月12日，记者在祁阳县公安局拘留所见到了李莲香，这个又瘦又小的老人哭着说：“把女儿关进笼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个疯女儿，当时我想到她就难受，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关到里面放心一些，也是为了她好。”记者问是否要关她一辈子，陈不置可否：“我也没有办法，把她放出来，打伤了小孩，谁负责？” 李莲香也在反思：“当时只想让她把书读好，从不要她做什么事。陈艳平长到37岁从没洗过衣服。现在想来我很后悔。” 陈艳平生于1963年8月，学习勤奋，但1982年参加高考，以几分之差落榜，之后复读一次，再次名落孙山。第二次复读时，陈艳平的性格已变得越来越孤僻，离高考大约两个月，全家迁户口，只有她因为超龄而与“农转非”无缘。眼看着四个弟妹都成了“城里人”，她不由得痛感命运的不公，一把火把所有的课本和复习资料都烧了，不愿再踏进课堂一步。 父亲在万般无奈之下，到处找关系托人弄了一个中专委培指标，办完手续陈艳平却嗤之以鼻。父母只好借钱让她再去复读，但她仅仅读了一个多月就退学回家，逼父母给她安排工作。陈治安长期在农村从事农业技术推广工作，上哪里去帮她安排工作？家庭矛盾一步步升级。 1987年3月，在陈治安的一再要求下，县农业局安排陈艳平去羊角塘镇铜银乡当农技员。但陈艳平仅干了两个月就回来发牢骚：“怎么也没有脱一个农字。晴天太阳晒，雨天一身泥。”再不肯当农技员，把家里的碗筷、热水瓶都摔了。 1988年，在万般无奈之下，父母为她买了一个非农户口，又为其在祁阳县棉针织厂买了一份工作。然而好景不长，才几个月省里就下文清退户口。经受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陈艳平精神失常了，到处乱跑，常把屎尿拉到床上、锅里、碗里。 为她买户口、买工作欠下的债务还没来得及还，陈治安夫妇又去求人借钱给她治病。几个月之后她病好了，但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念，坚持绝食。陈治安夫妇一个用筷子撬开她的嘴，一个给她喂糖水和稀粥。 为了给陈艳平治病，陈家先后3次去长沙，花去医药费近万元。最后一次，因钱不够只好提前出院。陈家经常无米下锅，讨债的人天天都有。陈治安的女儿陈艳清终生也不会忘记那一刻：“1992年9月14日，我去单位报到。当我第二天从单位回到家，把预支来的50元钱交给我妈时，她长吁了一口气说：‘唉！今天晚上有钱买米了，不然我们就打算关起门来饿一个晚上，明天才去借钱买米。’” 1998年4月，不知怎么起了争端，陈艳平打伤了楼下的戴老太太。派出所提出要陈家加强监护，陈治安夫妇只好将其关在房子里，套上手铐、脚链，却被陈艳平破门而出。有一次陈艳平打了父亲，连劝架的母亲也被狠狠地咬伤了手。老俩口被逼上梁山，想出一个绝招——做一个铁笼子把她关在里面。 1998年7月，李莲香找到一家专营防盗门窗的店铺，订做了一个长方形的钢筋笼子。没想到陈艳平毫不挣扎，顺从地钻进了铁笼子。 陈治安每天送来三顿饭一桶水，有时也送点水果之类。夏天不用穿衣服，冬天丢进去几件破旧衣服。陈艳平就这样熬过了800多天的囚笼生涯。 10月11日晚，记者赶到陈家，陈艳平的大妹妹和小弟弟对记者说：“如此无私的父母之爱，能说他们虐待了我姐姐吗？我父母确实有错，他们不该把囚笼做得太窄，他们都知错了、后悔了……就从轻发落吧！别让热乎乎的母爱凉在牢房里！” “中仓街26号关着一个疯女人”成了公开的秘密。 10月11日晚，记者在中仓街采访时，一个在陈治安隔壁住了16年的男子坦率地说：“我是看着她被关进去的，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周围也有好多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记者再次来到这个院子，一位姓谢的老太太说：“事情闹到这一步，很多人都说院子里的人没有良心。说句实在话，我也于心不忍，但当初关她的时候，院子里的人虽然不说，暗地里还是很同意。关了一年多，有人提议放出来，当即就有邻居反驳：放出来打人怎么办？你负责？所以一直关了这么久。” 走出院子，就在街对面不到两丈的距离就是总工会的大门。斜对面是县民政局。民政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说此前从未听说此事。然而，周围的群众却说其实大家都知道，只不过人们麻木了。在这条老街上还有县公安局、政法委，“没出事大家都不管”。 10月12日，在芝山精神病医院，记者见到了在此接受治疗的陈艳平，当时她的精神状态比较好，但仍只能蜷缩在床上，保持着刚从笼子里抬出来的那个姿势。陈说：“现在只是腿和脑袋有点痛。”记者问：“你记得在笼子里被关了800天吗？”陈艳平说：“我记得在笼子里住了一段时间，有好几年吧！”“你为什么不吵不闹呢？”“因为我觉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有时候想出来，有时候又不想，因为出来也没事做。弟弟妹妹刚开始来看过我，后来不来看了，那是一两年前的事。”“你怪你父母吗？”“不怪，不怪他们！” 据该院住院部向主任介绍，现在陈艳平的精神恢复有一个跳跃性的进步，有了一些正常人的情感，食欲也很好，一顿可以吃两碗饭，大小便也可以自我控制，但肢体恢复的难度大得多，能不能完全恢复还是个问号。 芝山精神病医院负责人告诉记者，永州地区是精神病的高发地区。据普查情况表明，该地区精神病发病率高达13‰，按总人口560万计算，至少有7万精神病患者。其中，得到有效治疗的不足三分之一，放弃治疗、让其放任自流的占了三分之一，将其关在家里的占到三分之一。有的家庭把精神病患者关在房子里面，或是用铁链拴起来，像陈艳平家这种情况是走到了一个极端。 据调查，我国精神病患者已经达到1600万左右，又有多少个像陈家这样的悲剧在上演呢？ “治不好出了事，究竟谁负责呢？我也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她今后怎么办？”陈母喃喃自语。本报实习生叶铁桥本报记者吴湘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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