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沈艳坐在男友飞速行驶的摩托车后，用一根事先备好的尼龙绳勒杀了男友。10月2日，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处她死缓。这位年仅21岁的女教师，缘何沦为杀人凶手？且听她的含泪诉说。

　　笔友见面匆匆“施暴”

　　我本名叫王艳，1979年2月出生在皖北宿州市西寺坡镇刘村集。父亲是当地一名小学教师。母亲文盲，是个任劳任怨的皖北农妇。父母生了7个孩子，全是女孩。我最小，其中我和小姐姐是双胞胎。孩子多，日子过得窘困，可父母还是将我们一一送到了学堂。5个姐姐都没跳出“农门”，只有我和小姐姐读到中专。我中考的第一年落榜了，第二年顶了一个名叫“沈艳”的空头学籍，被录取在宿州市一所职业高中学建筑。“王艳”便成了“沈艳”。

　　1995年下半年，通过一本杂志，我和远在海南当兵的小伙子李成交上了笔友。李成是合肥市人，父母均是普通工人。他是当年才入伍的。

　　1996年10月21日，李成归乡探亲时，来到我的学校和我见了面。由于早在书信中作过较多的自我介绍，所以见面时彼此并不感到陌生，但好像也没什么欣喜。临别，他约我周末去合肥玩，我如约前往。他在火车站接的我，对我很殷勤。

　　他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哥哥。我本来只想看看他的家境，可当天晚上，他就强行和我住在一起，并与我发生了性关系。我当时的心情糟透了，感到很突然，又气又怕。

　　李成怕我将此事闹出去，就对我发誓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如果将来我辜负了你，你就把我杀掉！”

　　经过他一番海誓山盟的劝慰，我烦乱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由于要赶回上学，我第二天就回到了宿州。

　　不久，他回部队，我们依旧书信不断。但有一点使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他一直把那天晚上的经历，当作一种美好的回忆，以一种欣赏和陶醉的口气，在来信中加以描述，使我很反感。

　　失身后的恋爱

　　我总想，只要他以后对我好，我也就不再“苛求”什么了，自己不也就是个普通中专生吗？

　　他回部队不久，就来信说生病了，我的心一紧。他很健壮，怎么病的呢？是来回坐车、长途劳顿所致，还是南北奔走、不适应气候造成的？我感到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和惦念。晚上，躺在集体宿舍的床上，我无法入眠。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他了。

　　好在第二封来信中，他就说病已经好了。我的心一下轻松了许多，但转念一想，就是好，身体也一定很虚弱，应该多买点好吃的。但他说每月只有80元钱的津贴，只够平时零用。在信中，他还告诉我，他已经是个后勤班长，还想要求进步，争取在退伍前入党。可他说部队的很多事我是不懂的，办事得靠关系和经济实力。但这个实力他不具备……他说他本不想对我说这些，但想来想去，最亲近的人只有我……

　　我开始节省生活和学习中的每一分钱。早餐和晚餐，我常常用一个馒头、一毛钱咸菜就打发了；中午，我总是拣便宜的菜买，一顿饭从来没吃过两样菜。父母给我生活费时，我开始“不折不扣”地照收不误了。我知道这是父母的血汗钱，但我又割舍不下李成。就这样，在3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攒了200多元钱，加上从同学那儿借一点，最后凑足了400元。

　　后来我才知道，父母为了筹钱供我上学，一连两个多月没吃一点荤，没沾一滴油，连食盐都减着量用。妈妈的小腿肿得像小水桶，可我回家时，他们仍旧有说有笑，问我在学校里吃得饱不饱、好不好……

　　钱寄给李成后，他十分感激。在来信中说谢谢我在关键时候帮了他。不久，他来信说拿到了汽车驾驶证照。他说，在当兵之前，他已经学了一手精湛的摩托车修理技术，他准备退伍后来宿州市开一个修理铺，和我一起厮守，永不分离……

　　我从他的信中，感受到了他那颗滚烫的心。我盼望他早日退伍。

　　毕业后，我如愿地成了家乡的一名小学教师。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我到镇上买了1公斤毛线，为他织了一件毛衣。寄给他时，正值深秋天凉。他写信告诉我穿着非常合身、漂亮，战友们都很羡慕。我也因此而感到开心和自豪。

　　情随事迁

　　李成快退伍时，写信要我打听我父亲的学生中，有没有在民政、公安等部门掌权的；如果有，他要我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以便他退伍后的工作安置。同时，他又再三嘱咐，叫我千万别让他父亲知道这事。这是为什么，我至今也没弄明白。

　　1997年，他告别军营，回到合肥。这之后，他一直闲在家里，等待安置。他常常从合肥坐火车到宿州来看我，我在上课，他就坐在我的办公室里看书；放学后，他就和我一道回家。那段日子，是我们相恋以来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

　　双休日里，有时我也去合肥看他。有一天，他对我说，真想到外地打工去，但有关部门不时要找他们谈心、学习，所以，又不能走……听了这话，我感到颇为失落，就说，久别重逢，相聚相守，这不是我们近3年来梦寐以求的吗？怎么又想“远走高飞”呢？他不作声，好像颇有心思。后来，他说想买辆摩托车，晚上可以在市区内跑“摩的”，挣几个钱补贴家用。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可他还没找工作，哪来钱呢？我把身边所有的钱掏出来，还差二千元钱。后来，还是他“急中生智”，要我找他父母要“彩礼”。我要了2800元钱，交给他买了摩托车。

　　自此，他加入了省城的“摩的”一族，到我家去的次数自然也少了。我虽然感到失落，但想到他也是为了挣钱，就经常双休日去合肥看他。

　　记得我爷爷病重时，他正好从合肥来到我家。当一家人正在商量爷爷的病情和治疗等问题时，李成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要我请爷爷立个“遗嘱”，把我们所住的房子，作为遗产留给我和他。说因为我家姊妹多，没有男丁，为避免将来的遗产纠纷，这么做是有必要的。我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觉得把遗产留给外族不太合适，拒绝了他。

　　李成听了，说我家人不懂《继承法》。当天晚上，他就气嘟嘟地坐火车回合肥去了。我懵懵懂懂，不知道父母和李成到底谁对。不久，我来到合肥，李成对我表现很冷淡。我说就算我的父母不对，这与我也是两码事，我们还应该照常相处。但李成并不这么想，他出言不逊，骂起我来。我很伤心，好几次，我哭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有时不作声，有时还“理直气壮”地说：“还不是把你当老婆嘛，否则怎么会骂你？”

　　然而，随后的事实使我感到越来越失望。他被安置到了合肥钢铁厂保卫科，除了白天上班，晚上还常常跑“摩的”。去年下半年，他对我说单位要搞房改，要求职工买房。我觉得这是好事，也是大事。但李成说没钱，要我掏钱。可我是个才转正的中专生，工资本身就低，还要时常跑到合肥去看他，确实没钱。这时，他又给我出了个点子，要我找学校先借，然后要学校每月从我工资中扣除。于是我写了借条，向学校借了1000元交给他。至今房子买没买，我也不知道。

　　不久就过春节了。我来到合肥，和他一道骑摩托车去肥西县的姐姐家拜年。完了我要跟他一道回合肥，但他却要我回宿州去。我不同意，他就和我吵。我不想在姐姐家弄出丢面子的事，就悄悄随他出了姐姐家门。他骑车执意要走，我说我身上只有几元钱，就是回宿州，也不够路费。他依旧骑车往前跑。我急了，一把拖住摩托车后座。由于车速过快，我被摔倒在地，在大路上拖了足有20米远。鉴于路人的惊叫、指责，他才摔出一张50元的钞票，一溜烟跑了。

　　我爬起身，弹弹身上的灰尘，脸上挂满泪水，独自回宿州。

　　“我要和他一起死”

　　今年2月26日，我怀疑自己怀孕了。他接连带我找到合肥两家私人诊所，试纸检验结果都表明我“有”了。我当时很想把孩子留下来，因为这毕竟是我们相爱的结晶，况且他也是年近三十的人。在他家里，我建议立即把婚事办了，可他不同意，说没钱办；要办就得我拿钱。他母亲在一旁听了，也说没有钱。李成坚决要我把孩子“流”掉，并向我保证说，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去办理结婚手续。

　　我虽然极其不愿意，但也没办法，便跟着他来到那家私人诊所。医生给我开了“流产药”。当我躺在床上，忍着极度的痛苦咬牙泣泪时，他却一切照常，白天上班，晚上跑“摩的”。

　　当他回家发现孩子已“流”掉时，第二天就要送我回宿州。我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他用摩托把我送到火车站就走了。

　　我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在合肥火车站徘徊了两天两夜。我当时很想在合肥找一份临时工作，再也不回宿州了。心想，或许我们离得近一点，彼此接触多一点，感情还会复苏。于是我来到合肥市城隍庙后街，找到一家发廊，想在这里找点事干。可再一想，这也不是个长期可以依赖的行当，于是我还是回到了宿州乡下。

　　回到家里，母亲告诉我，前一天，她去合肥接我，在火车站与李成吵了一架。李成对我母亲说，他和我的婚事是不可能的，他要一直拖下去，直拖到我自动放弃为止。

　　至此，我才明白他要我做“药流”的真正目的。我的头脑“嗡”地一下，差点儿倒下去。小产才3天的我，无法面对这一现实。我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想到了死，但我又不甘心。我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要和他一起死……

　　第二天，也就是3月4日，我独自来到合肥，买了一个布娃娃，在布娃娃里藏了两瓶水剂鼠药。当晚，我把鼠药倒进了他的茶杯。他喝出异味后有所察觉，我就把那个茶杯拿去倒了。次日上午，因言语不和，他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墙上撞。午饭后，他又催我回宿州。我趁他上卫生间时，把床下的一根尼龙绳藏在衣袋里，然后骑在他的摩托车上去火车站。

　　坐在他的身后，我掏出尼龙绳，在飞驰的摩托车上，勒住了他的脖子。随即，摩托车翻倒在地。他强撑着爬起、跪着，我又用力勒紧绳子，直到他脸色发紫，栽倒在地。我伏在他身边，直到路人将我拉起，我要他们去报案。警察赶到，说李成已经死了，我成了“杀人犯”！

　　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我死刑，我不服。我知道杀人有罪，但我杀人，确实是事出有因。我委托律师向省高院提起上诉。10月2日，省高院将我改判死缓。

　　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说的呢？我对不起李成的父母，也对不起自己的父母，恐怕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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