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记者的采访车追逐着旧历年除夕飘飞的雪花，向何湾劳教所疾驰。在我们的想象中，那里该是高墙铁网， 神秘而威严，那里该有一群灰头土脸望着四角的天空用自由抵赎罪过的人，当然还少不了一队戎装在身，枪棍随体的军人。

　　然而，车驶入何湾劳动教养所，我们的好奇就被裹进浓浓的节日气氛中了。彩带织就的帷幕把这个特殊家庭独特的过 年大戏推向了前台：劳教所里的大年竟也过得这样火红。

　　提桶端盆领年货

　　“各班拿两个脸盆下来领年货喽！”楼下一声吆喝，吸引了记者的注意。透过走廊的铁栏杆，只见学员三三两两从各 个房间走出来，兴高采烈地为各自的班组领回年货。我们拦住两个学员欲看个端详，只见一个学员提着满桶的大橘柚，另一个 学员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大脸盆，盆里装着瓜子糖果和长城牌香烟。

　　学员喜滋滋地告诉记者，每人可分到一盒烟，瓜子和糖随便吃。这些东西都是劳教所里分给学员的，每个大队自己还 有一些年货。记者追随学员走进他们所在的班，环顾四周，洁白的墙壁上写着“三思而后行”5个大字，12张高低床的上方 悬挂着一只手工精致的纸质宫灯，宫灯向房间四角拉出彩带。据介绍，宫灯的制作者已经解教，这是他留给大家的礼物。学员 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欢迎记者，班长还从床底下拖出一纸盒，里面装满了瓜子糖果，他说这是班里凑钱买的，预备晚上看中央电 视台春节晚会时享用。

　　提起春节吃糖果瓜子，劳教所第六大队大队长伊能先向记者讲了一个细节。去年过年开茶话会，瓜子糖果摆在桌上， 会开完了，瓜子糖果还没有动。大队长纳闷：为什么大家坐在一起不吃呢？一个女学员告诉她，是因为不好意思，如果一人一 份，拿下去慢慢吃就好了。伊大队长告诉记者，今年过年，除桌上放糖果外，还特地为每个女学员包好了一份。多年来荣获多 项先进工作者称号的伊能先，对学员细心得如同她们的亲人。除夕下午4时，是第六大队全体女学员吃团年饭的时间。伊大队 长举起酒杯向全体学员祝福时说：“我们是政府派来的，我们就是你们的亲人。”话刚落音，食堂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快的欢 呼声，记者看到，有女学员落泪了。

　　何湾劳教所第二大队，专门补贴1.5万元春节期间改善伙食。宋英旗大队长向记者算了一笔账，从除夕到正月初六 ，7天时间一共要花去相当于平常一个月的钱。在这个队里劳教学员食堂门口，贴着一张春节期的每日菜谱，其中除夕这天团 年饭是14个菜，两个汤，晚上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节目之后，还有三鲜面消夜。

　　这里有家的温暖

　　雨夹雪，漫空横飞，我们来到二大队，远远地就被这样一幕情景感动了：两道隔离栏杆分隔开了父亲与妻女，妻子撑 着雨伞望着栏杆内的丈夫，小女儿在寒冷的空气中跺着双脚，费劲地将系在栏杆上的茶叶、瓜子和饼干解下来递进父亲的手中 。由于这位父亲吸毒，门卫十分谨慎地检查了物品，为了防止毒品流入，那两袋瓜子和饼干被退回来。小女儿的神情有点失望 ，父亲抬头看到了我们，拿着茶杯有些无奈地笑了。

　　据介绍，劳教所里有探视室，到了年头，由于探视的亲友来多了，一个探视室不够用，他们特许学员的家属及亲友到 各个大队，由各大队视情况安排。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来一大队探视的亲友都被允许来到学员们的楼下，一家一家围在一起， 有说不完的家常。

　　劳教所允许每个学员在年前和家里通一次电话，每人在春节前理一次发，洗一个热水澡。长期没有亲人前来探视的学 员，劳教所里还组织他们开一次慰问会。二大队，来自湖南怀化的孙某，给家中亲人打了拜年电话，他告诉记者，他有一个弟 弟去年还参了军，并没有因自己的事影响前途。他说他在这里过了两个春节，1998年元月14日刚来时，天好冷，大家知 道他家在外地，便嘘寒问暖，所里发给他一件冬衣，学员班的班长给他一双鞋，干警为他找来一条裤子。他告诉我们，他的解 教期快到了，他希望出去后能找个正当工作，再创人生，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五大队的朱某以前一直是无业游民，前妻给他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家中经济十分困难。五大队的干警年前找到他 ，听其哭诉：已无余钱买菜，。干警连同其他8位学员，共拿出240元钱帮他置办年货。

　　提前解教的高加国接过80元回家路费，提着干警从自己的福利中匀出的糖果、梨、橙，不禁热泪盈眶。去年7月， 他家淹大水，家中爷爷、父母、妹妹都在一片汪洋之中，也是五大队的学员，知道他家中的情况后，自发捐助了300元钱， 送到他家人手中。

　　何湾劳教所是全国闻名的现代化文明劳教所，他们在对学员的管理方面探索出了一条比较成功的经验，全国各地前来 取经的络绎不绝。在春节来临时，他们的管理就更有人情味。记者在一大队理发室里看到3位漂亮的年轻女士和几个劳教人员 坐在一起谈得很亲热。一问才知道，大队选择了几个表现好的学员，通知他们的妻子前来团聚。除夕晚上，他们各自拥有自己 的单间，享受爱情的温暖。记者看到他们团聚的情景，有些感动，为了不打扰，准备离开。不想其中一个24岁的学员拉住记 者，一定要说几句话。他说他是从青山送劳教的，来前女友有3个月的身孕，劳教干警得知这一特殊情况，特许他办外假回家 结婚。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因罪错送劳教的人，还能这样。在劳教队里，他一直表现得很好，这不，春节来了，队里又通知 他爱人来到劳教所，让他们共享家庭的欢乐。

　　干警们没年

　　干警们称自己是“劳教人”，虽然有家，可越是过年越不敢回、越不能回。他们说，学员过年，就是我们过“节”。

　　劳教所一位领导说：我们的要求是，在场所稳定的前提下，让学员们过一个愉快的春节，保证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

　　学员们吃好喝好玩好的前提，便是干警们吃不好喝不好玩不好。一大队张培雄干事自1984年到这里工作，将近2 0个年头，一半多是在劳教所里度过的。

　　涂光贤、潘江海、伊能先……说不完的干警，24小时在这里值班。问他们的家人怎么过年，他们说，都习惯了。二 大队有一位叫王永华的副大队长，妻子因严重的胃窦炎、胃溃疡折磨得只剩下40公斤，忙年时拿着不到5公斤重的东西就昏 倒在地。王永华还是坚持上班来了，大队的队长、指导员把他朝门外推：老伙计，说什么你也得跟嫂子在一起过个年！

　　到中午，记者被挽留下来和干警们一起吃个年饭。在二大队大队部里的一张小茶几上，摆上几道菜，就是干警们的大 年饭了。二大队的几个领导块头都不小，没有凳子就坐在从学员那儿借来的小板凳上，一双腿都没有搁置的地方。

　　记者多次被善意纠正

　　“何湾一共有多少犯人？”记者的话一出口，立即被劳教干警纠正说，不叫犯人，要叫学员。后来在采访中，我们又 几次被纠正。

　　干警们告诉记者，劳动教养所不同于劳改场所，送劳教的学员都是轻微罪错，属于行政处罚的最高级别，性质还是属 于人民内部矛盾。干警对他们的管理，要求像老师、像医生、像父母。劳教所提倡现代文明管理，过去是管理型，现在要求向 教育型转化，向服务型转化。这种转化过程，对干警的文明素质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文明的管理，在何湾劳教所已经成为干警们的自觉行动。

　　学员们虽说都编有学号，但干警们还是称呼他们的姓名，并不喊他们的号；学员起立，干警立即会温和地让他们坐下 ；他们不给学员剃光头。干警们说，学员们也是人，不能用削发让他们的人格受到伤害；劳教所里还在1996年成立了学员 “民主管理委员会”，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有意见可以通过这个委员会提出，很有点像“工会”。

　　自然，劳教所里再怎么宽松，也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学员的人身自由，毕竟在一段时间里被部分限制。没有什么比人 身自由更宝贵的了，在这个“大家庭”里过年，再怎么温暖，也不会暖过平民的小家。但愿读者朋友们不要误会。

　　何湾劳教所一大队除夕菜谱

　　16时年饭14菜2汤

　　油炸花生米

　　凉拌海带丝

　　青豆三色

　　白斩鸡

　　卤菜

　　黄焖元子

　　熏鱼

　　粉蒸肉

　　炸京片

　　红烧牛脯

　　滑藕片

　　清炒小白菜

　　炸三丝

　　红烧鱼块

　　排骨藕汤

　　甜酒

　　23时消夜三鲜面

　　本报记者白莹李未熟通讯员王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