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衡阳市一名刑侦中队长，被脚趾上长的几个寻常疣弄得苦恼不已，他看到衡阳市皮肤、性病防治中心的广告说能 治好此病，便到该中心求治。谁知，这个设在衡阳市防疫站内的性防中心，竟是福建几个没有行医证明的农民承包的。刑侦队 长被游医一治就治残了：四个脚趾烂了露出骨头，最后被锯掉两个脚趾。

　　刑侦队长的家属到防疫站交涉索赔，在有关领导的主持下，双方达成协议，一次性赔偿26万元。

　　刑侦队长拿到钱后，却在新千年到来的前三天，接到了衡阳市公安局的辞退令。辞退的理由很简单，却让这位工作了 20多年、多次立功受奖的警察难以接受……

　　看广告求医来到防疫站，谁知一医就被“医”残

　　15天没了两脚趾

　　湖南一名刑侦中队长在湖南省衡阳市皮肤、性病防治中心(下称性防中心)，被游医“治”残。据知情人透露，19 98年3月，衡阳市卫生防疫站与三名福建人签订了3年承包协议，福建蒲田人林强、丁玉山等为投资方，负责招聘医生，培 训工作人员，负责日常的问诊治疗及收款等，经营场所由防疫站提供。同年4月，性防中心在地处繁华路段的衡阳市防疫站内 隆重开业了。

　　刑侦中队长张静几年前脚趾上长了几个寻常疣(俗称鱼鳞痣、鱼丁)，这给他的工作生活带来诸多不便，让他苦恼不 已。1998年8月1日，他看到性防中心的性病广告说可治寻常疣，就去该中心咨询。接待张的余医师看他的鱼丁后，当即 表示能彻底治好。张听信了余所言，交了钱，进了治疗室。

　　据给张治疣的罗某说，她是个下岗工人，1998年3月7日经市职介所介绍受聘于福建蒲田人王福海(农民，称前 性防中心的主任)，次日被送到某省皮肤性病防治中心(福建蒲田人农民林某所投资)培训了一个星期，即回衡阳参与筹备该 中心，给人治病。

　　罗某先给张常规消毒，然后作局部麻醉，再进行微波治疗。治疗时，激光输出功率是50W，耗时大约1小时。

　　第二天张静来性防中心复诊，罗某发现张脚起了水泡，就用注射器将水泡里的液体抽尽，再用微波理疗30分钟。余 给张开了药，药中有两支治性病软膏，张很困惑问怎么使用，余说这药可以杀病毒，随便用哪一支都可以。此后，张每天都来 性防中心治疗，伤势不但没好转，反而日益恶化。

　　张在性防中心花了2000多元治疗，结果四个脚趾被治得露出了森森白骨。1998年8月15日，张再也无法忍 受性防中心的治疗了，转到衡阳医学院附一医院治疗。附一医院烧伤科诊断张的伤症为：左脚四个脚趾Ⅲ°烧伤，并且已经感 染。张含泪在衡阳医学院附一医院锯掉了两个脚趾，一个脚趾功能完全丧失，还有一个脚趾作了皮瓣转移手术，用钢钉固定， 也完全丧失功能。张从此成了残疾人。

　　张没想到治鱼丁会被性防中心治出这样的恶果，8月20日张静等人到防疫站主管单位衡阳市卫生局反映情况，5天 后，他却收到了衡阳市“医鉴委”的答复函，说他的病还在治疗中，无法确定病情的最终结果，要等伤好后再作鉴定。

　　在防疫站行医的“性防中心”主任竟是农民

　　局长作主，游医赔偿26万元

　　张被治成残疾的消息不胫而走，9月中旬，张原在分局刑侦队时的老队长、现为某派出所所长的石卫光，知道后赶来 看望张。

　　看到老部下被治成残疾，石气愤不已，便去防疫站询问情况。他推开性防中心主任办公室的门，要求他们出示身份证 。对方拿不出身份证，说他们是福建蒲田种田的农民，现在是性防中心主任。石要求他们出示行医证明，对方说“没有”。

　　石把了解到的真相告诉了张。这事对张及张的亲人震动很大。10月6日，张到衡阳市城南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递交 了要求立案侦查蒲田游医的报告，不知什么原因，此案至今没进行侦查。

　　此时，张的伤口分泌物不断，根本不能愈合。

　　张性格内向，寡言少话，其妻到防疫站要求面见站长，协商解决此事。但每次都见不到站长，副职说可以代表防疫站 转达处理意见：第一是双方协商解决；第二是进行医疗事故鉴定；第三是通过法院进行调解。最后副职强调，他们愿意通过双 方协商解决。

　　张静一家人只好耐心等待防疫站来协商解决，实在等不下的张妻，10月13日又在亲人的陪同下来到防疫站交涉。 这一次她幸运地碰到了防疫站的管站长，家属遂向管站长提出赔偿，说话间双方发生争吵，引来许多人围观，这时有人向外打 电话，110民警、江东公安分局的领导、卫生局的领导、市政府副秘书长等陆续赶来了。江东分局祝局长打电话命令张静到 防疫站来。

　　张家属一见祝局长说，“快3个月了，没有谁管过张静的事”，要求祝局长给张静作主。祝要张马上把家属叫走。张 的家属不肯走，张下跪叩头说：“我是一名警察，你们要相信组织、领导，求你们马上回去。”在场的很多人都流了泪。

　　事情至此，防疫站管站长表示由祝局长主持调解，祝做双方工作，听取各方意见。当时，张家属要求一次性赔偿35 万元，祝综合双方意见，提出一次性赔偿25万元，张家属不同意，祝局长要求张静表态，张说25这个数字不好听，祝拍板 说，那就赔26万算了。26万元赔偿就这样敲定，草签了协议。

　　第二天早上，张静打电话告诉石说，祝局长打电话叫张早上9时赶到分局党委办公室，与防疫站签订正式赔偿协议， 并叫张带上家属。

　　正式签字仪式由陈副局长、邓大队长主持。双方签字后，一起到了祝局长办公室，感谢他的调解。因公证人员要拿《 协议书》去办公证手续，当时张静没有拿《协议书》，防疫站说“等16日领取赔偿金时一起拿”。

　　10月16日，张来到防疫站，刘副站长拿出一个活期存折交给张。在拿《公证书》和《协议书》时，防疫站解释说 ，公证处考虑这份协议涉及到医疗纠纷，不好公证，双方分别持二份《协议书》算了。记者调查，这26万元是以现金存入的 ，不是支票转账。

　　张拿到赔偿金后便到长沙湘雅医院治疗，医生诊断张患了骨髓炎，又给张做了手术，住了1个多月张才出院。张静没 想到他会因此而脱下警服。

　　拿了赔偿金，被令脱警服

　　理由是他拒不执行上交26万元赔款的命令

　　张静成功索赔26万的事立刻在衡阳引起了轩然大波。医疗事故受害者跑去向张静请教；衡阳市医疗单位从中感到了 压力，以此为鉴；但也有个别人说，难道张静长了四个金脚趾？

　　张拿到索赔后的第四天，一个不敢署上真实姓名的人向省、市有关部门写信说，张静是害群之马，纠集黑社会势力， 对性防中心进行敲诈勒索。赔偿了26万多元，数额太大，有失公平，如果张不是警察，他就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赔偿，要求 严格查处这一问题。

　　市局和分局纪委对此很重视，收到信后遂组织了专人进行联合调查，认为张静索赔没有违纪违法，予以维持。市局领 导还就此事专门向市人大、政协作过专题汇报。1999年8月分局党委开会对张静索赔一事进行研究，决定恢复张静工作， 张静继续担任中队长。

　　几乎就在张静官复原职，走上工作岗位的同时，衡阳市“行评办”接到了同类来信反映张静问题，遂在江东分局派驻 了一评议小组，将张静索赔的事当作行业不正之风来评议。

　　去年11月份，江东公安分局的领导专门就此事集体找张静谈话，向张静讲明了“群众”的反映和组织处理这一问题 的意见，他们对张说：行风评议组提出，有人说如果张静是一名普通老百姓，赔多少组织可以不管，但是张静是警察不能不管 。在场的局领导要求张把除继续治疗费用之外的余款全部交到公安局，再作个检讨，这样还可以继续当警察，否则局里行风评 议就过不了关，那也就只能以政令不通将张静辞退。

　　对此，张无法接受，公安局便于1999年12月28日正式宣布了辞退张静的决定。

　　成功索赔，是靠打砸抢？

　　尽管说法不一，但110处警记录单并没有有关的记录

　　今年元月15日，记者为此去衡阳采访了防疫站、卫生局、行风办、公安局、张静等单位和个人。他们的态度和看法 怎样呢？

　　元月17日早，记者来到防疫站，站长说“他不接受任何记者采访，事情过去了他不愿再提”。记者转而去采访衡阳 市卫生局局长。局长说，性防中心是在他当局长前引进福建蒲田人的资金和设备建起来的，草签协议那天，他去了防疫站里， 看到办公室被砸了。调解时，他坐在隔壁，不知道具体情况。

　　记者又去了行风办，记者问行风办陈主任，10月13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他说，张静强行索赔，对防疫站进行文 革式的打砸抢，还在办公室拉屎拉尿。

　　江东公安分局祝局长说，26万元赔偿是他调解拍板的。拍板后，站里一姓王的领导往外打了个长途电话。从电话言 谈中，他得知这笔钱是蒲田游医出的，不是防疫站出的。城南分局的领导说，作为家属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游医搞成残疾，多次 去找站长，站长不出面，闹点情绪是人之常情，把家属的行为当作行业的不正之风来评议，难以服人。确定赔偿金额，签订赔 偿协议，双方领导都在场，怎么能说是强行索赔。

　　为了进一步查实10月13日的事，记者找到了衡阳市公安局110接处警的记录单，报警一栏是这样填写的：市卫 生防疫站一个诊所在治疗中出了医疗事故，受害人带了几个人冲进来院内办公室进行论理，要求处理赔偿损失。处警结果一栏 是这样填写的：当时，我们把情况向总台汇报后，总台要我们回队，我们要求双方不能过余(于)激动，不准打架闹事。

　　处警记录单上并没有打砸抢拉屎拉尿的记录。

　　张静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赔偿协议是在双方领导出面调解的情况下达成的，且对方至今未提出异议。这是强行索赔 吗？我向游医索赔，这纯粹是民事行为，市局命令我上交赔偿金，是以行政权力干涉公民的民事权利，实质上是侵犯我的民事 权利，这是依法行政吗？局里凭什么以政令不通辞退我呢？

　　孰是孰非，相信此案最终能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文／图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