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
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社会新闻 > 检察日报 > 新闻报道
 


只因举报村官违法 乡村教师被迫害9年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2月2日 11:08 检察日报

  一名普通的民办教师,因举报乡、村干部违法乱纪行为而屡遭磨难。一些人的恶意打击报复使他有家不敢回,妻 子被打伤落下后遗症,儿子被吓成精神病,女儿被迫辍学,全家人在得不到公正的处理后,被迫流亡关外……为了维护自己做 人的尊严,他经历了上百次的申诉上访,问题终于出现了转机。

  40岁左右的年龄,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然而对于山东省陵县郑寨乡白家村村民郑宪洋来说,这一时期留 给他的却只有辛酸的泪水和苦涩的回忆。

  事情还要从1991年11月初郑宪洋投出第一封署名举报信说起。

  自从郑宪洋发出一封封举报信以来,他就被逼上了一条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的不归路

  当时,37岁的郑宪洋已在本村小学里担任了10多年的民办教师。他为人正直,在村里人缘较好。妻子马宗云 勤劳朴实,把10亩责任田和家务事料理得井井有条,一对正在上小学的子女也聪明伶俐、勤学上进。这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当时在村里还是令人羡慕的。

  郑宪洋的家乡陵县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因为贫穷,有不少男子早已过了结婚的年龄,却娶不到媳妇。人贩子趁 机到外地拐卖回妇女,卖给他们作媳妇。可村干部不但不制止,反而参与了拐卖活动。一位村干部甚至还通过高音喇叭,发动 全村村民去追赶一位刚逃走的被拐少女。

  听到这些后,郑宪洋感到很震惊,他以后就注意收集证据,了解到村领导班子里有人和个别乡干部互相勾结,不 但拐卖妇女、贪污公款,还破坏计划生育政策,只要交上罚款就允许人超生,由此造成村里超计划生育者严重超标,这几名干 部却将罚的款侵吞私分。在充分掌握了他们违法乱纪的证据后,1991年11月初,郑宪洋向县有关部门发出了一封举报信 ,并在信上署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举报信发出后没几天,郑宪洋就被莫名其妙地解除了民办教师的职务。从此以后,深夜里经常有人往他家院子里 扔砖头瓦块,并伴有谩骂:“郑宪洋,你不是有本事去告吗?我让你全家人不得安生……”

  不信邪的郑宪洋哪怕这些,他到乡有关部门去反映,然而却无人过问,“黑砖头”仍是在深夜里隔三差五地飞进 他家。

  几个月后的一个深夜,10多个手持棍棒的男男女女在一个人贩子的带领下冲进了院子,这伙人见东西就砸,拽 住马宗云的头发把她拖出了10多米,薅掉了她的好几绺头发,马宗云顿时头上鲜血直流。随后,这伙人又拿起一把手电筒往 马宗云头上连砸了10多下,马宗云当时就昏死在地上。郑宪洋的儿子郑清涛当时在一旁看见这些,吓得哭不出声,只是发呆 ,从此以后,小清涛的精神就开始有些异常。马宗云随后被送到医院,经诊断为脑震荡,住了半个多月的院身体才康复。

  从这之后,小清涛(当时13岁)和妹妹小红霞(当时9岁)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就常常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 人的追打,这伙人还向他们投掷石头瓦块,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吓得兄妹俩不敢再去学校,只好一度辍学。

  郑宪洋把这些事反映到乡、县里,仍没有任何结果,他只好又一次向上举报。

  由于接连的不幸,郑宪洋已经家徒四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举报,无暇顾及家庭,妻子被打伤后又天天担 惊受怕,也无心料理农田,田地几近荒芜。为了告状,郑宪洋耗尽了所有的积蓄。

  调查组进行处理后,打击报复反而更猖獗了

  1992年8月,省、地区有关部门组成调查组,对郑宪洋反映的问题进行了调查,认为郑宪洋反映的问题属实 。随后,郑宪洋的民办教师工作被恢复,县里对他的举报予以表扬,陵县县委同时奖励了他400元钱。县里对于参与倒卖妇 女、贪污公款的乡、村干部也相应进行了处理。

  郑宪洋坚持举报违法乱纪行为的正义之举,赢得了广大村民的敬重和信任。1993年3月,经村民们联合推举 并经新一届乡党委的任命,他由民办教师转而当上了村委会主任。

  1994年4月23日,郑宪洋正在家里同几位村干部研究工作,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并夹杂着厮打声 。原来是两户村民因故发生争执并厮打,其中的一户吴家圣曾任村文书,因工作消极并不带头缴纳提留,被郑宪洋免去了职务 。见此情景,郑宪洋急忙和其他几名村干部出面制止,没想到吴家圣父子和家人竟手持木棍粪叉向他们冲来,将他摁倒在地, 一顿拳打脚踢,等其他几位村干部将他拉起来时,他的脸上、脖子上已满是鲜血。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吴家圣一家却恶人先告状,到法院状告他故意打伤了吴家圣的父亲吴德彬。

  受害者却被关进了监狱

  1994年9月14日,陵县法院执行庭的4个人突然来到郑宪洋家,强行给他戴上了手铐。儿子小清涛本来就 精神有些异常,这时被吓得竟跑到房外,爬上了两米多高的房顶,随后又跳下房顶跑得不见了踪影。马宗云发动亲友多方寻找 ,一直到了晚上11时,才在玉米地里找到了神情恍惚的小清涛。后经德州地区精神病院诊断,小清涛因惊吓过度,已患了精 神分裂症。

  郑宪洋告诉记者,他被带到法院后,就被双手抱树铐了起来,时间长达三个多小时。在一阵毒打之后,他们拿出 逮捕证,强行让郑宪洋在上面按了手印后,将郑宪洋投进了监狱。

  法院在提审郑宪洋时,提出要郑宪洋接受给对方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两个条件,就可以做调解处理。想到家中生 病的妻子,被吓成精神病的儿子、辍学的女儿和荒芜的农田,郑宪洋违心地答应了。妻子含泪借了1000元钱送到了法院。 在被关押了41天之后,郑宪洋办了取保候审,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案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长期的申诉上访,使郑宪洋的家庭处境日趋悲惨。郑宪洋开始有些心灰意冷,1995年6月,郑宪洋和家人变 卖了家中的两间房子和部分能卖的家产,怀着极大的冤屈和悲愤,前往黑龙江省谋生。

  在东北,郑宪洋一家既无户口又无田地,仅靠同学接济和自己给人打零工挣点钱勉强糊口,而儿子又需用钱治病 ,饱尝了生活的艰辛。无奈之中,一年后全家人又回到了家乡。

  郑宪洋,这个倔强的硬汉子,为了讨回个“说法”,为了维护自己做人的尊严,不得不再次踏上了申诉上访的漫 漫之路。

  在郑宪洋多次申诉和县有关部门的过问下,1999年8月9日,陵县法院做出裁定:撤销对郑宪洋的取保候审 决定书,此时郑宪洋被“取保候审”了已经将近5年,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八条明确规定:“人民法院、 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取保候审最长不得超过十二个月。”

  对此,法院的解释为郑宪洋在取保候审期间下落不明,因此解除取保候审一事就拖了下来。郑宪洋则反驳说,他 去东北时是1995年6月,距决定对他取保候审已过了多半年;退一步说,即使是由于他去了东北下落不明法院无法解除他 的取保候审的话,1996年7月他就回到了陵县,并多次为此事到法院反映,法院为何又拖了3年多才给他解除取保候审?

  逮捕郑宪洋是否正确?

  1999年11月18日下午,陵县法院分管刑事案件的张副院长来找记者“向记者汇报情况”,正巧郑宪洋也 来找记者,两人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双方争论的焦点是,郑宪洋当时是否把吴德彬打成了轻伤?而这正是法院据此逮捕郑宪洋的依据。

  法院当时的调查结果是,郑宪洋打掉了吴德彬的两颗牙,经法院鉴定为轻伤,有6名证人的证言为证。郑宪洋反 驳说,这6个证人中有五人是吴德彬的亲属,其中还有一人是未成年人。而1999年在县检察院再次去调查时,六人都承认 了他们当初做的是伪证。至于吴被打成轻伤的法医鉴定,是当时吴找德州市(当时属县级市,现为德州市德城区)的一名法医 做的,法医今年在接受县检察院调查时,也承认当时他是根据吴的口述做的鉴定。对于郑宪洋的反驳,张副院长未置可否。只 是告诉记者,今年初,法院专门成立了调查组,对郑宪洋当年的案卷进行了调查,从原始材料看,当时作出逮捕郑宪洋的决定 是正确的。

  终于再现转机

  郑宪洋的多次申诉引起了陵县县委的高度重视。1999年6月,陵县检察院受县委委托,对郑宪洋一案进行了 详细的调查,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县检察院在对郑宪洋的正义行为给予赞扬和肯定的同时,向县委提出了以下几条处理意 见:(一)撤销对郑宪洋的逮捕决定和取保候审;(二)全部退还郑宪洋交到法院的1000元的取保候审保证金;(三)赔 偿郑宪洋在被关押期间的经济损失。然而不知何故,这几条处理意见已上报县委多日,仍未能付诸实施。

  对于郑宪洋的遭遇,当地不少党政干部和群众都深表同情。郑宪洋全家人刚从东北回来时缺吃少穿,原乡党委书 记高士坤每月送给他家两袋子面粉,一直送了一年。郑宪洋给儿子治疗精神病没钱,新任的乡党委书记陈志辉资助给他家10 00元钱,其他村民也你20、我30元地为他凑钱给孩子作治疗费。

  在记者采访时,几位当地干部也私下里悄悄告诉记者,郑宪洋的事其实很简单,事实比较清楚,只不过是人为搞 复杂化了。他们也都很同情、支持郑宪洋,可是却不敢公开亮明自己的观点。

  当地一位对郑宪洋的遭遇较为熟悉的同志说,郑宪洋案表面上看是一起错案,实际上有陷害报复的重大嫌疑。记 者问郑宪洋:“你因举报受到报复,家里现在落到如此境地,你是否感到后悔?”郑宪洋想了想说:“说实在话,我有时还真 后悔我当初的举报,我对不起我的家人……不过,一想到因为自己举报而被解救出来的那几名妇女,我就从心底里高兴。和邪 恶势力作斗争,我无怨无悔……”他告诉记者,如果此事在陵县仍得不到解决,他仍将一级级申诉,一直到最高人民法院,并 准备将陵县法院也推上“被告”席,“我就不信,在陵县,个别人能一手遮天,歪曲国家的法律。我相信党,党不会不管咱们 老百姓。让坏人都受到惩处,让好人都平平安安,这是我几年来上访申诉的最大心愿……”(康鹏/摄影)

  采访后记

  我是《齐鲁晚报》的一名记者。去年11月,我偶然得知郑宪洋的不幸遭遇后,即赶赴陵县进行了采访。

  听着郑宪洋哭诉他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和种种磨难,我感到震惊;看着郑宪洋的那个被折腾得几近破碎的贫困家 庭,我也为之落过泪。郑宪洋到底有什么错?他不就是因为太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举报个别干部的违法乱纪行为才落到今 天这个地步的吗?

  因此,虽然在采访的过程中,当地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对我在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也明白这几位同志这样 的用意是希望我尽量不把此事见报,但一种强烈的职业责任心和正义感还是促使着我熬了个通宵,一夜间写成了此稿。不如此 做,我感到我对不起记者这个称号,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此事在山东的媒体上刊出后,引起了强烈反响,许多读者纷纷给我来信来电,对郑宪洋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和关 注。

  在郑宪洋的家乡陵县,报道的刊出更是引起了轰动,不少和郑宪洋素不相识的群众看到报道后专程跑了十多里路 找到了郑宪洋,对他的正义行为表示支持和声援。陵县县委、县政府看到报道后也极为重视,专门召开了由多个部门参加的会 议,听取了县检察院的调查结果报告,并指示有关部门尽快对郑宪洋的冤案进行处理。然而不知何故,此事一直进展缓慢,至 今两个月又过去了,县里仍未拿出具体处理意见。

  一起并不复杂的错案,为何却拖了数年之久,找了多个部门却迟迟得不到解决?问题的症结何在?诚如陵县一位 干部所言,一是个别部门的负责同志怕查处此事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能会有一些干部因此而受到处理;二是法院判错了 案,按照国家赔偿法的规定应给予受害人赔偿,而要法院既丢了“面子”又要承担经济赔偿,他们又怎能会痛痛快快地认错呢 !

  前几天,郑宪洋又找到我,称他的问题又被“晾”起来了,他仍在为了洗刷掉自己身上的不白之冤而四处奔走呼 号。我们希望,当地党委政府能切实采取措施,早日将郑宪洋的冤案彻底纠正过来。这样做,既是为了一个普通农民,更是为 了维护政府部门的形象。康鹏









 
  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社会新闻 > 检察日报 > 新闻报道

网站简介 | 网站导航 | 广告服务 | 中文阅读 | 联系方式 | 招聘信息 | 帮助信息

Copyright(C) 2000 sina.com, Stone Rich Sight.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四通利方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