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广东省初中毕业水平与高中阶段招生考试中的化学试题严重泄密，泄密人李永红被判三年徒刑，缓 刑四年，高级教师沦为被监管人员。2000年1月，李永红刚刚从看守所回到佛山的家不几天，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这 是李永红出事半年以来第一次面对记者。

　　出事的主要原因是钱的因素还是人情的因素？将来如何对孩子交代？……李永红长时间沉默后，咽下眼泪，开始断断 续续地回答记者的提问……

　　中考前夕，化学命题组核心人物泄密

　　经不起老友三番四次的要求，将回忆整理而成的部分“化学试题”传了出去，这些“回忆”与原试卷完全相同或基本 相同的题目占73.69%。

　　“回忆”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三个市10所中学中传播，致使2.4万名考生重考

　　1999年6月，广东省初中毕业水平与高中阶段招生考试中的化学试题严重泄密，范围波及南海、清远、高明等地 2.4万名考生。这是建国以来广东发生的最严重的试题泄密案。

　　泄密人：李永红，为广东省中考化学命题、审题组核心成员。

　　经法庭审理查明：1999年5-6月间，李永红经不起南海官窑中学退休校长麦效明三番四次以辅导几位老朋友的 小孩考试为名套取化学科试题的要求，先后将回忆整理而成的“化学试题”第一卷和第二卷交给麦效明，并收下他送给的摩托 罗拉928型移动电话1台及入网费1200元。出自李永红回忆整理而成的“化学试题”与原试卷完全相同或基本相同的题 目占73.69%，麦分别传给南海市两所中学的教师，再通过教师、学生的直接或间接传播，试题迅速在南海市四所中学、 清远市三所中学、高明市三所中学中传播，致使2.4万名考生重考，直接经济损失11万多元。

　　佛山市城区人民法院日前对李永红泄露属于国家机密事项的1999年省初中会考化学试题一案作出判决，佛山市教 委教研室化学教研员李永红因故意泄露国家机密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面对记者的提问，李永红也有疑问

　　对孩子，你说该不该讲？

　　中学高级教师的资格被取消，保留了一份公职。只能做勤杂工，如扫地、烧开水、收发课本等杂务，每月的收入约5 40元。

　　他家中收藏了许多报道了这次事件的当天报纸，时而会翻看……

　　由于判三缓四，李永红终于可以从看守所回到佛山的家。2000年1月，记者在他刚刚出来不几天即专程前往采访 。

　　李永红目前属佛山市公安局同济派出所监管，需要每个月向派出所书面报告一次。由于他已被开除党籍，中学高级教 师的资格也被取消了，只保留了一份公职，因此现在他虽然回到了佛山市教研室，却不可以再做原来的工作，只能做勤杂工， 如扫地、烧开水、收发课本等等杂务。他每月的收入约540元，据说已降至最低档。

　　自从出事以来，近半年时间，李永红是第一次面对记者。长时间的沉默，几次嘴唇嗫嚅欲言又止，渐渐地眼眶红了， 咽下眼泪，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他非常关心许多有关这次泄密事件的报道，他的家中收藏了许多报道了这次泄密事件的当天报 纸，时而会翻看。

　　(记者：你这次出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钱的因素还是人情的因素？)“钱的因素我从来未有考虑过。这件事使我看到 自己一个很大的弱点，感情用事，心很软。我这个感情用事是个原则问题，是很大的错误，这次教训很惨痛。我15年党龄， 今天终于清除出党，如果我坚持不讲出来，自律，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记者：有没有想过你的感情用事由于没有原则，对很多人不公平，包括你的家人？)“不发生都发生了。我的父母 都是离退休干部，是南方大学的毕业生。父母革命工作一辈子，我的事对他们刺激很大。母亲为这件事体重轻了20斤，我感 到特别对不起她。我的父母整天就讲这句话：‘你怎么对得起孩子？’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对儿子(3岁)要负责任。现在我 对孩子在做补偿，以前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很少有时间照顾他，现在稍微可以补偿一下。”

　　(记者：将来如何对孩子交代？)“这件事不能够隐蔽，这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你说该不该讲(迟疑)？作为父 亲我给他心中已经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如果有一天让别人对他说这件事，不如我自己对他说：‘爸爸曾经有一段不光彩的事！ ’孩子现在还小，但他今后会因我的原因遇到很多问题。我感觉到他是知道一点的，我被拘留那天，似乎有人告诉他爸爸做错 了事，那天，他哭闹了一整天。”(说到此眼眶红)

　　(记者：这段时间的反思怎么样？)“内心像经历过一次强烈地震，这半年不知怎么过来的。现在同社会接触很少， 因为感觉到社会很复杂，”(记者：以前不复杂吗？)“以前不觉得复杂。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今后凡不可靠的人我都不会同 他接触。”(记者：如果你做人有原则，怕什么同人接触？)“他(麦效明)同我从1993年起就是佛山化学协会朋友，他 是会长，我是副会长，关系很深厚，他一次次找我，我的忍耐有限，过不了人情关，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我以前做人没有什 么宗旨，但经过这件事宗旨很明确，就是为人民做一点有用的事。我这种人大事干不成了，课余时间(他直至现在仍保持当教 师时的习惯，将工余时间叫做“课余”)还可以自己充实自己。我带了11年的高三班，在业务上对自己要求很严，上课不用 看教案，历年高考的习题都装在心中，随时都可以调动出来运用，所以我带的班年年高考化学成绩都好。我在哪里摔倒的，就 在那里再爬起来。广东的奥林匹克竞赛唯有化学没有获得过成绩，我的一个很大的心愿就是要把化学成绩搞上去。”

　　广东教育厅吸取教训堵漏

　　今年高中会考命题者被全封闭

　　一些人认为这次试题泄密的漏洞出在“半封闭”，即出题人员完成出题工作后可以回家。

　　一位教师说，希望尽快建立题库，这样，即使是为题库提供选题的人，也无法知道当年究竟要考什么题

　　一位多次参加中考与高中会考命题审题工作，并且同李永红共同参加过去年命题审题工作的教师认为，李永红泄密事 件同两方面因素有关系：一是同命题人员的自身素质有关系，一是同考试机制有关系。

　　他的看法是，参加命题工作的人是代表政府在行使职责，不再属于哪一个地区哪一所学校。当面对亲人、朋友、上下 级的“接近”和套题行为时，要过得了领导关、情关、财关。当然命题人员事实上有两种身份，既是命题人员，还是教师、教 研员，事后是要回到学校工作的，当遇到有人套问试题的时候，就要靠个人的自觉、自律、自制去抵御各种诱惑和侵袭。李永 红错就错在没有转换和跨越角色，对自己所肩负的职责认识模糊。

　　在管理机制问题上，他希望尽快建立题库，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在相当程度上解决泄密问题。因为采用数据指令在题 库中选择组合题目，就不需具体人员从拟题到命题整个过程同试题全接触，即使是为题库提供选题的人，也无法知道当年究竟 要考什么题。机制上的另一个问题是负责教学的人同负责考试的人是同一批人员，只有当考与教完全脱离，强化考试职能部门 的建设，使考试部门有相对的独立性，才能真正杜绝泄密行为。

　　广东省教育厅基教处考试中心的一位负责人认为，李永红出事，他个人的因素是主要原因。广东从事这项工作已经1 5年，大约先后有三四百人参加过命题工作，他们是广东各地教研室的人员、或者是高三毕业班和大学一线的教师，广州市有 几位教师连续十几年都在从事这项工作，所有这些人过去都没有出过事。教育厅对参加出题人员的综合素质要求很高，对个人 品质也有要求，李永红这个人在业务上是尖子，是党员，他的个性内敛，以前在个人品质上没发现问题，从他平时的表现很难 看出问题。

　　一些人认为这次试题泄密的漏洞出在“半封闭”，就是说出题人员完成出题工作后可以回家，客观上为泄密创造了可 能的条件。对此说法这位负责人表示，曾向国家考试中心了解他们的作法，他们采用的也是半封闭的方式，从来没有人因此而 出过事。由于李永红事件的教训，广东在严格执行原来制定的措施之外，又采取进一步措施，将半封闭改为全封闭。过去的半 封闭一般封闭一周到10天，现在是封闭一个月，就是说所有命题人员在获得参加命题工作通知的那一刻起，完全同外界隔离 一个月，直至考试结束。这个期间不能外出，不能打电话，不能写信，更不能会友。据悉，在刚刚完成的高中会考中已经采用 了这一办法。

　　备忘：

　　各类高考及中考在启用前的试题、参考答案和评分标准属国家机密级事项。

　　中等教育招生考试、普通高中毕业会考的命题和审题工作属国家机密级事项。

　　文／本报记者樊克宁龚丹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