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响起可疑电话

　　10月10日。南京。国庆节一过，天气开始有点凉了。

　　凌晨2时许，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这个平静的普通家庭中响起。男主人张某某接过电话。“张叔叔，我妈在么？” 一个大嗓门声音传出。张某某好生奇怪，以往，他的继女龚静打电话，都管他叫“伯伯”，这回怎么称是叔叔了？四十多岁的 女主人许某听说是女儿从海口打来电话，便兴冲冲地去接过话筒。“妈，我是龚静。”一个粗粗的嗓子说道。许某微皱眉头： 我女儿的嗓子可是细细的啊。这个嗓子好熟悉--“你是冀海燕吧。”冀是龚静小时一块长大的女友，常来张家玩，龚母许某 满有把握地认出，这是小燕子的声音。“我是龚静。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这分明是海燕的声音，搞什么鬼呢？“张某 有女人，我不跟他好了。”张某是女儿龚静的男朋友，龚静到海口后，就跟他租房，一块住在月朗新村。“你怎么知道？”“ 龚静”便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妈妈听。末了，说：“我不住在张某那里了。”“住哪里呢？”妈妈显得十分的关切。“住在李X 那里。”李X是女儿龚静的姐妹。“李X电话是多少呢？”

　　“那里没有电话。”许某觉得拿电话的手已经沁出许多汗水，粘粘的。“龚静。现在天气凉了，妈妈给你寄衣服，如 何寄给你呢？”许某曾在海口呆过一段时间。许某不由牵肠挂肚起来。“龙昆三村15号三楼。”龙昆三村，海口好像没有这 个地方吧。“妈，您还好吧，您要多保重。”“你把毒戒了，妈就放心了。”撂下电话，许某心里七上八下的。今天的事儿可 真是怪了，龚静打电话时，从来没有说“多保重”三个字，这分明不是龚静。可是，这个冀海燕为什么要冒充龚静呢？这两个 丫头到底在玩啥把戏？许某隐隐约约不由自主地产生某种预兆……要知道，龚静可是被毒魔缠身的……

　　案发现场来个可疑人

　　10月13日。海口。已经是秋天，但是，这座年轻的海滨城市仍是草木葱郁，百花吐艳，没有一丝秋天的萧杀。位 于龙华路月朗新村的某户人家，行人路过附近时，隐隐约约闻到一种令人作呕的异味。人们不得不掩着鼻子，扔下一句：谁家 那么臭。这号出租屋的房东，像往日那样，打开铁门走到楼顶，眼前的一幕让他心惊肉跳：几个袋子不知道是装什么东西，渗 出脏乎乎的汁水。走近细看，竟是开始腐烂的尸块，引来苍蝇、飞虫嗡嗡乱飞，气味几乎让人窒息。慌了手脚的他飞也似的跑 下楼，打电话向公安机关报警。滨海派出所民警先赶到现场。

　　时任新华公安分局局长的王德、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冯才雄率领刑事侦察、法医等大批人马赶到现场，并对现场封锁戒 严。“立即查明死者身份。立即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展开调查！”王德、冯才雄现场发出指令。训练有素的刑侦大队民警各就 各位，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市局和分局的刑技人员立即对尸块现场处理，进行现场勘查；派出所民警、刑警大队刑警立即进行 访问，并展开外围调查。因为尸体抛在楼顶，租住这院子的房客被警方列入审查范围。这个院子共住20人，都是打工的，来 自五湖四海。机智老练的刑警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时，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要走进院子。“你找什么人？”这名不速之客 引起了警方惊觉。

　　“我是这里的住客。”他刚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这里大批警察正在戒严。

　　他感觉不好，就回来了。细心的民警发现，他的目光游移不定，面上掠过几丝惊恐。“你怎么知道事情不好了？”民 警问了一句。“因为我的女友阿静，外出未归好几天了。死者肯定是她了。”“你的女友阿静，外出几天未回？”民警紧追不 舍。“的是。”这名张姓的青年将女友的家庭情况告诉了民警。这时，一条信息令办案民警群情激奋：“张某的房里有子弹！ ”

　　死者身份查明

　　当天晚上，新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脚步匆匆的各路民警返回大队部，参加紧急会议。经调查：张等人租住在现场楼 下四楼的套间，张和女友龚静住一房，张的一位同事刘某住一房，另一房则是龚静9月17日才从老家南京带来的一男一女， 属于非法同居者。“从调查的情况来看，不排除张以及同居一室的刘某、去向不明的一男一女作案的可能。”负责此案的冯才 雄副局长据此发出指令：①立即对张某进行调查，重点抓住子弹的来源及去向；②外围调查刘某，去向不明的一男一女。③立 即电告南京警方，通知阿静的母亲来辨认，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尸检的报告出来了。死者，女性，年龄20至25之间，死 亡时间大约在10月7日至12日之间，系窒息而死。死者有吸毒史。难道真的是张某的外出未归的女友龚静？警方立即通知 龚静母亲来海口。10月17日上午11时，龚母来到海口，一辨尸块、遗物便嚎哭了起来。“是龚静啊！豆豆，你死得好惨 啊……”死者的身份查明了：龚静，女，1978年7月27日出生，系江苏省南京市人。9月19日到海口找男友某后，在 某夜总会坐台。大概在1997年开始吸食毒品。1998年龚母发现女儿吸毒，又恨又急，先后送她到扬州市脑科医院戒毒 ，但两次都无功而废。去年5月，龚母便将龚静接到海口，想让她改变一下环境，将毒戒掉。这位不幸的母亲，以那坚韧的毅 力，苦苦地支撑着这么一个朴素的信念：为了女儿的将来，撑着！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7月初的一天，龚静和母亲，到 白坡里一个鱼煲店吃夜宵，邻桌是几名打工模样的男青年。。或许是这名年轻女人的美貌引起他们的注意，或许是母女模样的 宵夜配对让他们好奇。于是，其中一名男青年便壮着胆子，说：“小姐，过来喝一杯吧。”岂料，小姐款款地站起来，笑吟吟 地走过去，竟咕噜咕噜地喝下去。眼前的一幕出乎他们的意外，也令男人们折服！一名同事便壮着胆子说：留下话吧，我们以 后交个朋友。龚静竟然留下了电话。这电话又让其中的一名姓张的男青年接过去，而后，便有联系，后来发生的事，正是应验 了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古语。7月底，张某和龚静已经超越一般朋友界限。这期间，细心的龚母发现：龚静因吸毒而显得苍白的 脸上开始起红晕，也许，爱真的能冲掉毒魔的阴影吧？加上这名男青年看上去也正派，龚母暗喜。岂料，一个偶然的机会，龚 母的美梦破灭了。她发现在海口的龚静，已经接驳上毒品网络，仍在偷偷地吸毒。龚母几乎绝望，于是，8月26日，便带龚 静，走上返乡路。龚母一把泪一把泪地对民警回忆说：“回到南京后，龚静经常外出不回。”9月15日，龚静对母亲说：妈 妈，我要到海口来找张某某。次日，便独自一人去买了火车票。龚静的性子很倔，龚母尽管不放心她一个人南下海口，但知道 拗不过她，也罢了。9月17日晚上，龚母和女儿的继父送龚静一个人上火车，千叮万嘱：路上没伴，要小心。岂料，这成为 诀别！

　　一男一女是凶手吗？

　　警方经过调查，查实张某卧室里的子弹与案子没有一丝干系。而刘某也排除了作案的可能。否定又否定之后，诸多的 疑点，也被警方一一排摸出来：①龚母送龚静上火车时，只见只身一人，但是为什么张某一口咬定，19日凌晨，他同另外两 名朋友到新港码头接龚静时，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呢？而且，两名朋友她证实是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② 据张说，龚静是9日外出未归的，可是一直到13日，张才呼龚三两个呼机，显得冷漠，有点不合常理。③8日那天，张请了 10名同事来住宿小聚，时间是案发前后，是偶然巧合么？警方沿着这三个疑点，展开秘密的侦查。侦讯反馈给大队部：张确 实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所以只呼二三次，是因为龚静外出未归前两人因一些生活琐事拌过嘴，且两人的感情并不稳固，张 、刘宴请的10名同事，都是本市一家大公司里的好友，均排除作案的可能。警方至此立即调整侦查策略，集中力量，调查神 秘的一男一女。据张某说，一男一女都是阿静的南京老友，是儿时的伙伴。男的叫子孙，女的叫小燕子。别的不知道了。“小 燕子？！他们有工作么？”“没有，但是，女的可能坐台。”他说，我们住在月朗新村某号出租屋。住在四楼，我和刘某不抽 烟，他们三个都抽烟。10日那天，小孙和小燕子不辞而别，去向不明。“立即追捕重大嫌疑人小孙和小燕子！必须迅速查明 他俩的身份及在海口的关系人！”指挥部作出指令。警方径直找房东，因为按照出租屋管理规定，暂住人口是要申报的。岂料 一问及此事，房东仍是满肚子意见。房东回忆说--前几天上午，邮递员送来一个汇款单，收款是四楼的单丛香。寄款的地址 房东不太留意，象是南京一个什么工厂，便交给四楼张某。因为，房东知道四楼住的没有一个叫单丛香的，便告诉他：“要是 带人来住，须申报。”下午，有一名女子下楼，问房东：“最近有没有汇款单？房东说：我怎么不认识你。你住几楼。女的说 ：住四楼。房东很是不满，怎么住进人不跟我说呢？！房东出于礼节，还是告诉她：汇款单已经交给张某了。女子便说：“以 后有汇款单，就直接交给我。”这时，张某、龚静恰巧一起下楼。龚静见状便破口大骂，讲的不是普通话。“知道了。”女子 扔奶下一句，掉头就走上楼。根据此线索，警方立即通过邮局查明：单丛秀，系南京市XX街XX号人。寄款人系南京市某化 工厂的一名副厂长。新华公安分局立即电告诉南京市公安局，请求协助调查单丛香的情况。结果，据寄款人说：单从香前几天 打电话给他，说她现在海口，开了一个服装厂，有100多号工人，现在资金周转不过来，要他寄上几百元过来，周转周转一 阵子。寄款人就寄了700元过来。

　　寄款人还是提供了单丛香的一些情况。南京市公安局立即调查，单从香有其人，但是其身份证前几年已经丢了。南京 警方经过调查，叫单丛香的人应该是“孙佳妮”，但是，一查又是假名。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调查，此人真名是冀海燕，女， 23岁，系南京市玄武区中山陵孝陵卫村西新村居民。与她一块在9月到海口的是她的男友，名叫孙井莲，25岁，南京玄武 区中山陵孝陵卫村西新村居民。两人均是吸毒者。海口警方立即将案情进展情况电告南京警方。同时三市刑警大队大队长黄海 平副大队长李辉等直飞南京，协同南京警方对冀、孙潜回南京的可能落脚点进行布控。警方大胆地画出了一个简单案情：孙、 冀杀死龚静后，为了有时间潜逃，便冒充龚静打电话给龚母，让龚母不知其女下落，而后潜逃。案情有突破！警员士气高涨， 各就各位投入战斗。

　　案情水落石出

　　1999年12月底，虽然已经是冬天了，但是，椰城仍然是一片翠绿。街头矗立的椰树，随风摇曳，似是载歌载舞 ，与椰城市民一起，共迎新千年。两个月来，海口警方对冀、孙可能落脚的地点，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捕，均一无所获。1 2月30日，南京警方电告海口：在广东省番禺市，有人发现孙、冀的行迹。一个秘捕小组迅即成立，成员有市局、分局的侦 察员。31日，秘捕小姐悄然直赴广东番禺。诺大的番禺市，人海茫茫，两个只知其姓名和不知体貌特征的嫌疑人上哪去找呢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情况越来越不妙。但是，民警们并不气馁，对可能落脚的旅店、出租屋进行秘密的调查。终于， 1月4日，人告诉民警：在海仿路某号出租屋里住着两名江苏人，好象是你们要找的人。于是，民警迅速行动，将潜逃至此的 孙井莲、冀海燕抓获。案情终于水落石出。原来，龚静在9月19日将孙、冀两位好友带到海口后，便住在张某租的月朗新村 某号出租屋四楼。孙井莲、冀海燕没有固定的工作，冀便随着龚静一起到夜总会坐台。这年头，坐台少有客人，收入难以为继 ，要命的是，孙、冀两人也有毒瘾，而且孙已经发展到注射毒品的地步。这样，打工为生的张某、龚静要养着他们。一天两天 尚没事，日子一久，矛盾便产生了。龚静因此常常骂他俩。10月8日，张某、刘某请他们的同事来作客，共有10个人。龚 静便当着众人的面，责骂冀、孙：“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用，来海口又没做什么事，白住白吃。

　　“见龚静当着大家的面来骂我和冀海燕，心中特别气愤，但一肚子气不知从何发泄，只好忍着。”孙井莲后来这样对 民警描述说。当晚11时多，客人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屋子里就剩下张某、孙井莲、冀海燕、龚静。这时，一个男人打来电 话，说找龚静。龚静接了电话，便告诉张某：我出去同朋友玩。岂料，龚静一去一夜未归。次日，也就是10月9日上午8时 许，张某上班去了。此时，很是疲倦的龚静姗姗回来了，到卧室睡觉。张某下班后午休时，又在睡床上跟龚静拌起嘴，便赌气 提前上班去。冀海燕到邮局取回了700元，就去敲门，她就是不理。孙、冀的毒瘾上来，孙硬着头皮再去敲门。龚静开门了 ，孙交200元给龚，说：“我和海燕忍不住了，去买点货回来吧。”他所说的“货”，就是毒品海洛因。一听是买货，龚静 的乏劲全无，就拿着钱出去买毒品。象是饿汉面对一顿丰盛筵席，他们等龚买回海洛因，就躲到龚的卧室，吸的吸，注射的注 射。一番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之后，龚静冷不丁地嘣出一句：“把余下的500元交出来吧。你俩在我这里，又吃又住的，还要 办暂住证，还有交房租水电，没钱行么？”“……”尽管一百个不同意，孙井莲还是把余下的500元交给了龚静。本来，用 200元买毒品，就这么一点，孙、冀早就怀疑龚静自个儿截留下来了，好让自己享受，心里憋了一肚子怨气。再想想这些天 来，这个龚静，朝一个数说，夕一个责骂，昨晚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咱们的丑，真是他妈的。此时，或许是毒品的作用吧 ，一个令常人感到吃惊的阴谋爆出来--“一定要整死她，否则，在海口一定在她的面前低声下气的。”

　　于是，趁龚静不备，套住她的脖子。孙井莲、冀海燕杀死了龚静，后将龚静的尸体拖到他俩的卧室，若无其事地看电 视起来。4时许，刘某张某先后下班回来，四个人便吃了饭。晚上，冀海燕到某夜总会坐台，为了避免事情过早败露，趁空向 龚母打了个“多保重”的电话。当晚，已经被毒品磨掉了人性的冀海燕、孙井莲还在卧室里，与龚静的尸体共度一个平静的良 宵。次日，等张某、刘某上班后，孙井莲、冀海燕便关门闭户，将龚静的尸体切成块装在袋子里，扔上楼顶，而后仓惶逃窜。 当天中午12时许，孙井莲、冀海燕乘车离开海口，北上广州，住了几天，便逃到番禺市海仿路某号出租屋租房住了下来。“ 我知道，这种事(杀人)迟早会被抓的。”孙井莲、冀海燕事后不约而同这样说。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伟曾祥芳邢卫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