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除夕夜，本是合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的日子，然而，今年已96岁的郭凤珍老人却在独自垂泪：何处是 自己的家？再过一个月，自己将到哪里去呢？生肖属龙的郭凤珍老人走过了8个轮回的漫长岁月，过了这个正月初一，老人家 就满96岁了。然而，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七个子女、孙子都有几十个的郭阿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老了、病了，怎么 就再也没有一个容得下她的家呢？本该儿孙满堂地过个安乐本命年的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居无定所、黯然神伤呢？去年4月 ，与老人相依为命数十年的长子因病重入院后于去年9月份辞世。其间老人两次被人无故送上出租车，找不到回家的路。去年 5月，5个子女自愿签定协议：以后每人负责照顾母亲一个月。然而这期间老人几度辗转：西场长子长孙家→沙园次子家→南 海六女家→西场长子家→荔福路小女儿家→芳村长女家→次子家→工会→次子家→长女家→老人院，目前暂住长女家。

　　上月31日，老人的一对儿女带着这位将近一百岁的老人来到广州某公司工会投诉：声称老人的长孙将其赶出家门， 至今老人仍无法安置。后因问题得不到解决而将老人带回。前日，记者几经周折采访了与这位老人关系甚密的其中四位子孙。

　　长孙：“我从未赶过老人。”

　　奶奶几十年来都是和我们一家住在一起，年轻时住在东沙角，后来和我们一起搬到西场我父亲分的三房一厅住，经常 自己出去走动，说我们赶她出门纯属谣言。这么多年都是我父亲照顾老人，去年我父亲病重入院，家里负担过重，才提出让父 亲别的兄弟姐妹来分担，每人承担一个月。当时他们还多次上医院吵闹，问我们要钱送老人到老人院，后来因老人强烈反对才 作罢。现在是有人不遵守协议，还要闹到工会去冤枉人。

　　长女：“轮到我们后谁接班？”

　　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长孙一家的不对，无论怎样都不应将老人拒之门外。当时长孙还答应了公司领导将老人带回家， 谁知一转身就“打的”走了。这次本来是应该轮到我们接老人来住的，但那只是一个临时协议。你都看到我们家有多么困难啦 ，我今年70岁了，老公72岁，因公致残双眼失明30多年，我们本身就需要别人照顾，根本负担不起一个老人。何况我们 家就那么一点地方，老人来了只能睡客厅，我只是一个外嫁女，这些事情老人的儿子应该多承担责任。如果我这次把老人接了 回来，再没有人肯接我们的班，那可怎么办？

　　次子：“协议是由我们提出签定的。”

　　老人是由我和大姐带到工会反映情况的，其长孙两次赶老人出门就是不对。第一次据老人回忆是由一个女人将她送上 出租车，给了司机50块钱让送到沙园我家。司机找不着只好将老人送到派出所，派出所从老人身上找到电话号码，给我家打 了电话，还是我爱人将老人接回来再送回西场的。第二次他们又故伎重演，据老人明确说是长孙将其送上出租车，司机又将其 送到派出所，派出所再次打电话找人认领，这次是老人的两个女儿将其领回去送回西场。其后老人身上写满电话号码的纸条就 不见了。平日他们一家经常把老人反锁在家里，午餐也吃不饱，我们去送饭也叫不开门，所以后来才由我们提出一人轮流值班 一个月，我们是带头第一个值班的。

　　小女儿：“为什么你们就一天都容不下老人？”

　　去年我大哥住院期间，有一天晚上8时多，我丈夫接到老人的孙媳妇打来电话说，你妈又自己外出，不见了，我也管 不了那么多！我当时听说老人丢了，哭了很久，有点不知所措，后来赶紧与我二哥“打的”到西场，谁知母亲正坐在床边叠衣 服，老人说她从未外出过。当时老人正在生病，经过争吵后，只好当晚将老人接到我二哥家。我是从去年8月25日将母亲接 回来住的，一住就是5个多月，本来应该轮到我姐姐接的，但他们家都从不过问。这期间我们还请过工人来照顾老人，给她买 好吃的，带她出去玩。只是最近我们一家都得了重感昌，我还天天去打吊针，怕传染老人，才于今年1月30日将老人送到我 芳村的姐姐家，交待她照顾好母亲。谁知道当天下午3时多我哥就打电话来说，姐姐又把母亲带回二哥家，现在准备将老人送 回西场。我当时就发急了，四处打电话寻找母亲的下落。直至昨天，才接到姐姐电话说，现在正在为母亲办理手续入老人院， 要找母亲的户口簿。我当时就很气愤，也很心痛：马上就过年了，怎么能在这时送母亲进老人院，难道他们就一天都容不下母 亲吗？我为此还专门咨询过老年人办公室，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辛辛苦苦把子女养大，还要落到这个下场？难道真如有些 人说的“老人会吃人”吗？

　　老人：“我家原来就在西场，我要回西场。”

　　老人经历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风雨，却不明白为什么如今一切过年的欢乐喜庆都与自己无关。她现在晚上睡在客厅外硬 硬的长凳上，白天就蜷缩在房间里一张堆了一半杂物的小床上，她总是在想，自己是否活得太长了？每每谈及身世，她就黯然 垂泪。

　　见到有人来，她就嚷着：“带我回家吧！我家原来就在西场，我要回西场。”她还说，昨天有人用手一直打我胸口， 我疼得直喊救命。他们把我钥匙收走了，我回不了家……

　　房产：有没有老人的份？

　　老人长子的遗嘱上对他在西场的房子有如下约定：“在我百年归老后，上述房产属我的房屋份额由我妻子壹人继承， 其他人不得干涉。”并在广东省公证处办理了公证。但在这个问题上至今仍有争议。

　　次子：我只想弄清楚两个问题，这也是老人问题一直未解决好的症结所在，即东沙角还剩的那间房和西场的房子究竟 有无老人的一份？长孙：遗嘱上写得一清二楚，西场房子老人没有份。东沙角的房原为老人所住，她的户口至今仍在那里，但 后来已转为我父亲的名。

　　长女：老人跟了长子一家几十年，为他们做家务带孩子，当时单位分房，三房一厅有一间房是给老人住的，现在长子 死了，他们应该把这间房交出来还给老人！

　　小女儿：我一直在想，我妈和大哥一起住了那么多年，我哥死后，我妈究竟能否保留房子的居住权？

　　未来：哪里是老人的家？

　　除夕之夜，郭凤珍老人将暂被收留在长女家，将就着过一个新年。长女只答应管她这一个月，而且有什么闪失还不负 责。那么一个月后，两个月后，将来，将来又会怎样呢？长女：我这里只能住一个月。以后就让她回西场住，请人服侍也好， 轮流照顾也好，上老人院也好，反正我这里是不能再住了。

　　长媳妇：我坚决不同意老人回我这里长住。我丈夫和我照顾了老人几十年，现在该让大家都尝尝这个滋味了，其它怎 样出钱安置轮流值班都行，但决不能回我这里！

　　次子：我主张回西场住，大家出钱请一个保姆服侍老人，或者老人带上这个保姆在每个儿子家轮流住，每次住一个月 ，但这回一定得办公证，不允许违约。

　　小女儿：我的意见是尊重老人本身的意见，只要老人愿意，我都赞成。但过年期间决不能让老人进老人院，即使以后 真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母亲，我也会把她接回我家的。我只是觉得子女赡养父母是一种天职，但这并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 应该由所有的子女来共同承担。

　　老人：带我回家吧！让我过个好年……

　　据说，老人的这些子女们从来就没有一起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过话，种种私人的恩怨令他们在同室操戈的同时，往往 把无辜的老人当作皮球一样推来搡去。就在记者的采访即将结束时，他们中的多数人都表示：希望能约定一个时间大家都到齐 ，一齐出主意把老人的问题彻底解决好。可是，别的兄弟姐妹，那些甚至好久都没有联系过的兄弟姐妹，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记者出门时，老人一直跟着，拉着我们的手要我们带她走。从她浑浊的双眼和嗫嚅着欲言又止的嘴角，我分明看出了那种发 自内心的渴盼：带我回家吧！让我过个好年……本报记者李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