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哥哥笑啦

　　3月29日，河南省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煦暖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病房，10岁的秦鹏飞坐在病床上和爸爸交谈 ，略显苍白的脸上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神情中看不出白血病留下的阴影。

　　他的体内流淌着刚出生的妹妹的脐血。那伴随着妹妹的啼哭而来的生命之血，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

　　小鹏飞一直这样理解他的病：“我的血液里长满了草，需要除草剂把它们消灭光。”

　　这“草”就是癌细胞，妹妹的脐血却不仅仅发挥着“除草剂”的作用。在妹妹降生的当儿，他的体内已如寸草不生的 荒漠，妹妹的脐血如清泉慢慢注入这片不毛之地，绿荫以几何速度伸展，他的造血功能已经恢复，他的免疫系统正在完善。

　　妹妹出生两个多月，小鹏飞只见过她一次面。他说：“小妹妹的眼睛很大，鼻子有点高。”而今，妈妈和小妹妹回河 南辉县市老家了，每次打电话，听到的总是妹妹清亮的哭声，小鹏飞真有点想妹妹……

　　二、你咋了

　　1999年2月10日，正是阴历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一派忙年的景象。秦鹏飞没精打采地从街上回到家，妈妈郭 英关切地问：“你咋了？”手一摸他的额头，烧得厉害。

　　针打了，药吃了，第二天烧仍不见退，郭英和秦长庆忙送鹏飞到市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你儿子得的是白血病！”郭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夫妻俩带着鹏飞赶到郑州，河南医科大学一附院的诊断结果是：高危性的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血 癌。

　　秦长庆是辉县市轴承厂一名工人，郭英是汽车运输公司职工，已下岗多年，家境本不宽绰，而要治好儿子的病，怎么 也得几十万元钱。

　　不过钱还不是夫妻俩考虑的首要问题，关键是小鹏飞有没有救、怎么救。

　　提起白血病，一般人都会想到骨髓移植。小鹏飞是家里的独苗苗，从有血缘关系的人群中寻找合适骨髓的办法落了空 ，而在内地没有骨髓库的情况下，寻找合适的骨髓谈何容易？

　　不过，让夫妇俩没有失去希望的是他们身边一个鲜活的例子。一年前，辉县城内一小学生申奇忠得的就是白血病，小 鹏飞当时还给他捐过钱，而眼下他和同学们一样快快乐乐地上课、打球。治好这病的大夫就是河南医科大学一附院的宋永平教 授，采用的办法不是骨髓移植，而是脐血移植，那是国内首次脐血移植治疗白血病的病例。

　　三、临床黄金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脐血移植的医学原理和背景。

　　不管哪种移植方法治疗白血病，都为在患者体内重建多能造血干细胞，形象地说，它是“老祖宗”细胞或“种子”细 胞，人体内所有血液细胞都由它增殖、分化而成。有三种途径可以获取它：骨髓、脐血和外周血。

　　70年代，医学专家就发现，脐血中的造血干细胞更原始、更丰富。

　　1988年，医学专家在法国成功地做了世界首例同胞脐血移植手术，受益者是一名患贫血的5岁男孩。1993年 ，美国《科学》杂志发表一篇文章《脐血：把废物变成临床黄金》，脐血这种原本随新生儿的降生即被废弃的东西，得到更多 学者对其价值的认识。

　　脐血能否移植，要看供体与患者的抗源的主要位点能否相合。除同卵双生完全相合外，同胞兄弟姐妹相合的概率为1 ／4，血缘关系越远，相合的机率就越小。

　　四、妹妹来啦

　　36岁的宋永平大夫已经成功做了5例脐血移植手术。他简要讲了一下脐血移植的方案，建议秦家夫妇最好再次怀孕 生育，秦家夫妇当即同意了，毕竟那是最亮的一点希望。

　　1999年4月初，新乡市计划生育委员会特事特办，批准秦长庆夫妇二胎生育指标。几天后，郭英怀上了孩子。

　　12月18日，医生从郭英体内的脐带中抽取5毫升血，经检验有关指标完全相合，一夜没合眼的秦长庆泪如雨下。

　　今年1月10日，小鹏飞全身消毒后，被送进无菌室中，他将在这几平方米的地方呆一个月的时间。

　　医生要做的是，把小鹏飞的造血和免疫功能彻底清理，使他血液中的白细胞下降为零，腾出位置来让脐血安家落户。

　　小鹏飞每天都承受大剂量化疗的痛苦，身上脱皮，浑身无力，嘴角起泡，嘴张不开，吃饭要用吸管吸，有时半碗奶粉 要吸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常常吃了又吐，吐了再吃。

　　隔着玻璃看电视，成了小鹏飞每天的消遣。那些天下了很大的雪，要在往年，他一定会和小伙伴们昏天昏地打雪仗； 姥姥来了，大雪天，她老人家从老家赶来郑州，等着妈妈生产的这一天……

　　这一天在众人的关注中来到了。1月18日，鹏飞妈妈进行了剖腹产。

　　上午9时44分，一声清亮的啼哭，小妹妹诞生了。医生小心翼翼地采集到168毫升脐血。

　　11时，无菌室里，宋永平将殷红的脐血输进小鹏飞的体内，一片生命的种子播下了。

　　身体极度虚弱的小鹏飞急不可待地央求护士阿姨带他去看看小妹妹。护士阿姨劝他：“别着急！”他孱弱的身子好比 一块经历沙暴劫难的土地，妹妹带来的新鲜种子，需要悉心呵护，才能给他带来片片绿荫和潺潺流水。

　　五、白日依山尽

　　妹妹出生第7天，就冒着严寒和妈妈去了辉县老家，以减少一点开支。

　　能借钱的亲友都借到了，家里已债台高筑。许许多多素不相识的好心人伸来援手。一次，小鹏飞急需输血小板，一位 刚献血不久的武警战士毫不犹豫地进了采血室。郭英拿出100元钱，战士说：“把钱留给孩子用吧！”末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

　　小鹏飞从无菌室里给爸打电话：“爸，咱账上还有多少钱，别用太贵的药。”

　　孩子懂事，这是最让秦长庆感到欣慰的事情。

　　打一开始，小鹏飞并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有一天他在床头的卡片上看到白血病三个字，他以前听人说过这种病的 厉害，他抱着爸爸大哭起来。

　　不过，小鹏飞从没有放弃重回课堂的希望。他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在班上数一数二。大剂量的化疗使他痛苦不堪，呕 吐、脱发、口腔溃烂，医生来到他床前，他常问：“俺啥时候能回家上学？”

　　他给班主任郭玉清写了信：

　　读书那么美好，踢球那么美好，与同学们一起玩耍那么美好。郭老师，你可知道，当我看到医生拿着长长的针头来给 我进行骨穿、腰穿时心里就怕，但我没有哭。班上的节目小主持人比赛，我不能参加了，其实我准备了好长时间。我不能上学 了，我学习退步了，我好想重新听您给我讲：“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六、短暂团聚

　　3月19日，郭英抱着小女儿赶来郑州看鹏飞。这时小鹏飞离开无菌室已有20天了，走路、说话都很正常。宋大夫 说：小家伙除了免疫力欠点火候，其他方面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住住，为稳妥起见，先别忙回家。

　　宋大夫在医院附近联系了一间出租房，秦家4口人欢天喜地住了进去，这是一家人第一次团聚。

　　鹏飞小心地把妹妹抱在怀里，摸了一下妹妹粉扑扑的脸蛋，妹妹开心地笑了。

　　鹏飞很快显出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不断咳嗽，第二天送到医院检查，是花粉过敏产生的炎症。于是小鹏飞不得不返回 了病房，妹妹和妈妈也回辉县家里去了。

　　3月29日，记者见到小鹏飞时，他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一边盯着药瓶，一边用手调整着点滴的速度，说：“滴得 有些快了。”

　　俗话说久病成医，这一年多的磨难让他懂了很多。他觉得病就跟弹簧一样，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当然这话不是 他说的，是他从一本书上看的。

　　他说：“现在我有目标了，长大以后要考最好的医学院，也看血液病。”

　　在病房里小鹏飞除了看看报纸，最来劲的就是和爸爸杀盘象棋，结局总不太妙，老是输，他懊恼地说：“以后得好好 练练！”本报记者王作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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