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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印尼种族骚乱：人头就在我眼前被砍下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2月27日10:46 楚天都市报

　　发生在印度尼西亚加里曼丹岛(婆罗洲)的种族冲突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惨死者超过了400人。都说这场种族冲突血腥异常，那么当地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昨日，搭乘印尼海军军舰逃离加里曼丹岛的华裔商人塔尔米·杨，向国际媒体详细披露了他目睹的血腥冲突。以下就是他的讲述。

　　(1)桑皮特大街随处可见无头尸

　　21日中午，在我的米店帮工的一个马都拉族伙计惊慌失措地向我告假：“老板，我得赶紧逃命了，今天街头有人专杀马都拉人！”这个伙计紧张得连话都没说清楚。我赶紧给他结了工资让他逃命去了。当天晚上，住在一起的华裔商人们相互传递消息，总算摸清了事情的大概。

　　达雅克人和马都拉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21日，桑皮特镇的两名官员在处理几个达雅克人和两个马都拉人的田地之争的时候，裁判结果有利于马都拉人，结果一下子就激怒了达雅克人，挑起了民族冲突的陈年老账。愤怒就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半个小时之内，几百名穿着传统“猎人头”服装，拿着“专取人头”的“曼道”利剑、毒箭吹管和镰刀等五花八门凶器的达雅克人一下子涌上街头，把桑皮特镇土地办公室团团包围起来。刚刚在土地纠纷中获得小胜的两个马都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群达雅克人掀翻在地，浇上汽油活活烧死。可怜的两个马都拉人凄厉的惨叫声和肉体烧焦的糊味，吓得在镇政府值勤的保安队员和官员们一哄而散。

　　达雅克人群中有人高呼：“杀光马都拉人！”情绪失控的达雅克人一下子全都冲上了大街，他们有的头上包着红色的头巾，有的手腕上缠着红色和黄色的布条子，三五成群在街头四处游荡，只要一遇到马都拉人就拳打脚踢一顿暴打，临了一刀扎死，然后用“曼道”利剑砍下马都拉人的首级，提着人头在街上大摇大摆地乱闯，以至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令人恐怖的无头尸体，就连桑皮特旅馆里也有数十具没有头还被挖出了心脏的恐怖尸体。

　　至于马都拉人的住房和商店当然也在劫难逃了，达雅克人将住房和商店洗劫一空后一把火点着。一时间，桑皮特镇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达雅克人挥舞的剑和长矛响声震天，许多马都拉人都绝望地说：“就算派再多的部队来，他们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些达雅克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手持武器的达雅克人天天上街截杀马都拉人，就算碰上武装警察他们也不害怕，因为人数少得可怜的保安部队和警察不敢拿愤怒的达雅克人怎么样。于是，桑皮特镇及其周围遇难的马都拉人的无头尸越来越多，最先说是21人遇难，但第二天就有79人遇难，很快遇难人数就突破100人，到25日更是超过了400人！

　　(2)“我们能闻出马都拉人的气味的”

　　尽管华裔还没有人遇害，但大家意识到达雅克人杀人已经杀红了眼，不约而同的反应就是：逃命吧，赶紧逃命吧，能乘船向南逃到隔海遥遥相对的爪哇岛就安全了！

　　于是，我们一家跟成千上万的难民们一起丢下苦心经营了十年的房产，带上一个小包开着我家的小车拼命向海边港口逃去，因为我们听说政府已经派军舰来接马都拉人了。

　　常来我的米店买米的一个马都拉人苦苦哀求我们捎上他们一家人。我的妻子很害怕，因为知道捎上他们所要冒的风险，如果被达雅克人发现的话，我们全家都得搭上性命！

　　听着他的哀求声，我们一家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捎上这个老主顾。然而，我们的小车刚刚驶离桑皮特镇就被路障挡住了去路，一群手握“曼道”利剑的达雅克人把我们的车和随后跟来的小车团团包围起来。

　　一个非常壮实的达雅克人弯下腰往车里瞧了一眼，指着我的老主顾说：“你，给我滚下来！”我的老主顾只来得及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就被那伙达雅克人一把拽出了车外。已经知道自己命运的那位老主顾没有哀求达雅克人，大概知道哀求也没有用，所以只是木然地瘫在地上。还没有容我从惊悸中醒过神来，只听得“扑哧”一声，达雅克人已经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后面的车里还有3个马都拉人被达雅克人砍了脑袋。

　　如此恐怖血腥的一幕把我家的三个小孩一下子就吓哭了。我们一家人当时的感觉就是：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然而，奇怪的是，那伙达雅克人却把我们放了，那个手上满是鲜血的达雅克人拍拍我们的车头说：“别害怕，你们不是马都拉人。我们能闻出马都拉人的气味！”我们总算逃到了港口。

　　跟我们一家同乘一艘军舰逃出来的马都拉难民卢基在途中告诉我说：“在这件事发生前，我们生活得好好的，和左邻右舍的达雅克人也相处得不错。可一夜之间，邻居翻脸成了仇人，仅我们村就有10个马都拉人被砍了头，而我的生活也彻底毁了，因为我的房子被一把大火夷为平地，我算是逃得快的，而我的马都拉邻居和桑皮特镇上的10000多个马都拉人都只能躲进丛林中。”

　　另一位马都拉人马林加是他们村里的大能人，并且娶了一个达雅克姑娘。然而，这也保不住他的安全。马林加伤心欲绝地告诉我说：“在村里，我跟所有的人———达雅克人和马都拉人都相处得非常好，并且帮大家做了不少的实事，大家也很尊敬我。可一夜之间，我听说有人愿意出2030美元买我的人头，所以我不得不连夜抛家弃子逃出来了。听说我妻子没事，可我的三个孩子却被杀死了，房子也被一把火烧光了，我苦心经营了23年的小店也只能丢掉了！我听说爷爷奶奶也逃出来了，

　　可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看来凶多吉少呀！”

　　(3)加里曼丹岛的血雨腥风何日结束？

　　面对杀红了眼而且素有令人恐怖的“猎人头”传统习惯的达雅克人，兵员不足的印尼安全部队和武装警察根本就不敢动作。许多马都拉人告诉我说，政府军和警察好像根本没有采取任何的制止措施，有的时候眼看着达雅克人拎着好几个人头在街上走来走去也视而不见，许多仍被困在桑皮特镇的马都拉人全都挤在镇中心的警察局或者兵营里。

　　由于难民的人数实在太多，早已瘫痪的地方政府根本无力为他们提供援助，以至于大多数人只能住在塑料棚里。食品随时可能彻底断绝，因为唯一一辆试图给难民营运送补给的卡车刚抵达桑皮特镇就被达雅克人洗劫一空。

　　面对马都拉难民和媒体的指责，印尼政府官员终于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副总统梅加瓦蒂说：“国家现在面临的种族冲突着实让我们觉得不堪重负，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一问题。”印尼安全部长则表示，桑皮特镇已经重新回到政府军和警察的控制下，但一些偏远的地区目前尚难恢复控制。

　　正在国外进行为期两周访问的瓦希德总统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发话了，他准备调派印尼陆军装备最精良、最有战斗力的特种部队的400名官兵前往该地区，从而使部署到这一地区的军队达到三个整营，外加数百名武装警察。

　　实际上，经历过两年前雅加达反华浪潮的印尼华人，对桑皮特地区发生如此血腥的种族冲突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老问题。40多年以来，印尼政府为了加快加里曼丹各地区的经济发展速度，实施了一项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计划，数千名马都拉人被迁移到了中加里曼丹省，以缓解他们原住地人口过于稠密的压力。然而，让印尼政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新移民与达雅克人之间在土地问题上纠纷不断，相互之间一直有敌意，加上素有“猎人头”传统习俗的达雅克人好战，而马都拉人脾气暴躁，两个民族之间的暴力冲突愈演愈烈，结果导致这几年来的暴力死亡人数达到了数千人。

　　一系列的冲突也给桑皮特地区带来了巨大的损失，50多年的建设毁于一旦，这次暴乱更将15000马都拉人———几乎是桑皮特镇所有的马都拉人逼离家园。

　　所以，尽管政府一再给民众吃定心丸，并且表示已经逮捕了3名主要策划人和80多名暴徒，但许多后来逃出来的马都拉难民说，桑皮特镇的达雅克孩子确实已经开始上学，但时不时在街头还能见到挥刀舞棍的达雅克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驶过的恐怖情景，街头的路障也随处可见。看样子，外族人想在短时间内回到当地做生意，回到自己的家园，是不大可能的。(邱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