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想做小买卖，不想买小汽车，不想看电视。墨西哥，我们不会告诉你做什么。我们来的目的，只是非常谦恭地请你帮助我们，帮助我们印第安人获得更大的政治自治权，以及保护我们文化的权力。

　　--萨帕蒂斯塔运动宣言

　　在很多人眼里，马科斯是又一个伟大的自由主义游击战士，是另一个切·格瓦拉

　　3月19日，墨西哥国会议员们不得不就一份棘手的议案--印第安人权利法案展开辩论。如果通过这份议案，墨西哥有可能出现国中之国；如果不通过，政府如何打发已经在首都墨西哥城安营扎寨的萨帕蒂斯塔叛军头领及数千名支持者？而成千上万的墨西哥城市民竟然迷上了叛军领导人马科斯！

　　打响反对全球化的第一枪

　　1994年1月1日，萨帕蒂斯塔民族解放军向墨西哥南部的契亚帕斯省的几个大城市发动大规模突然袭击，墨西哥一夜之间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这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名叫马科斯，他频频接受媒体采访，雄辩的口才征服了大众媒体。

　　马科斯很快就让世界了解到墨西哥印第安人的不公正的生存环境！直到1974年，墨南部的契亚帕斯省的法律还规定所有印第安人必须穿土著服装，而混血的墨西哥人或西班牙人的后裔如果走在人行道上，印第安人必须躲起来。

　　这只是法律对印第安人的污辱，在现实生活中，印第安人遭受的屈辱更加令人触目惊心。在一些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丛林山谷里，白人地主的私人军队把印第安劳工用铁链锁在一起，防止他们逃跑。劳工只能在农场商店里购买生活日用品，但价格高得离谱，印第安人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血汗钱又变相地流进白人的腰包里。

　　印第安人埃米利亚诺·萨帕塔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发动了一场土地革命战争，他也因此被尊称为印第安人的英雄、“土改之父”。然而，这场在墨西哥历史上写下浓重一笔的土地革命风暴并没有吹到南部的契亚帕斯省，这个地区的生活仍如同19世纪。

　　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该省的印第安人在神秘人物马科斯的领导下，走上了一条与政府对抗的道路，他们受到萨帕塔的启示，发动了萨帕蒂斯塔运动。1994年1月1日，也就是北美自由贸易协议正式生效的第一天，凌晨4时，萨帕蒂斯塔向墨西哥政府军发动全面袭击。但12天后突然停火。在这12天里，萨帕蒂斯塔攻占了6座城镇，双方共有200多人死亡。但萨帕蒂斯塔宣布停火后再度撤进丛林飞地，政府军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渗透到契亚帕斯省支持叛军的各地区，对当地人进行了血腥镇压。据估计，墨西哥政府三分之一的部队约3万到4万人从此常驻叛乱地区。

　　1000万印第安人的“神明”

　　萨帕蒂斯塔一直认为，北美自由贸易协议破坏了墨西哥的农村经济，因此，萨帕蒂斯塔向政府军发动进攻选在1994年1月1日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北美自由贸易区协议正式生效之时显然是经过认真的考虑。他们不想融入现代社会，只想过自己祖祖辈辈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因此，国际舆论公认，反对全球化的号角首先是由萨帕蒂斯塔吹响的，而马科斯更被视为“反全球化之父”、“全世界的英雄”。萨帕蒂斯塔的许多支持者都认为萨帕蒂斯塔是反全球化的象征。

　　马科斯的身世一直是个谜，甚至他的印第安人身份都值得怀疑。有人说，马科斯其实出身于墨西哥一个比较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但他却宣称自己是一名印第安人，是“拥有地球颜色的人(马科斯对印第安人的称呼)”中的一员。

　　马科斯现身江湖后，即以印第安人的代言人自居。他声称自己有一天见到了印第安人的几位尊长。尊长们对他说：“你不再是你了，你就是我们！”从此，墨西哥印第安人把马科斯当成神明。自1994年初领导萨帕蒂斯塔向政府军发动进攻后，马科斯在墨西哥名声雀起，民间关于他的传说越来越多，越传越神，许多年轻人把他当作心目中的偶像。

　　叛军凭借熟悉的丛林山谷与政府较量多年，成为墨西哥历任政府的心病。5年前，当时的墨西哥总统佐迪罗提出，给予1000万印第安人更多的自治权并承认他们的生活习惯的印第安人权利议案。但佐迪罗最后又以破坏墨西哥主权并可能导致国家分裂为由而食言，没有把这份议案提交国会审议，萨帕蒂斯塔因此愤而退出和谈。去年12月1日福克斯就任总统后，立即把这份议案提交国会，并与叛军达成协议：福克斯将推动国会通过法案，并释放所有政治犯，从契亚帕斯省的各个据点撤出军队。叛军则同意与政府展开谈判，并最终结束叛乱活动。

　　我们的长征让富人们颤抖

　　“萨帕之旅”协议是墨西哥政府与萨帕蒂斯塔于2月底达成的。政府同意萨帕蒂斯塔派一个由该组织领导人组成的代表团从遥远的契亚帕斯省叛军属地一路开进首都墨西哥城，敦促国会通过这一法案。

　　这是一份双赢协议，一方面，叛军希望通过这次长征，获得更广泛的支持，使自己成为墨西哥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另一方面，福克斯总统希望这次长征将使他的两个前任总统都没能完成的任务———劝说叛军放下武器，成为现实。福克斯在全国广播讲话中说：“欢迎马科斯，欢迎萨帕蒂斯塔。”

　　2月24日，在福克斯特派警察的护送下，以马科斯为首的24名萨帕蒂斯塔运动领导人乘坐一辆平板拖车，一路宣传他们的思想，一路向墨西哥城进发，沿途受到当地群众和专程从世界各地赶来支援他们的反全球化激进分子的热烈欢迎。马科斯称，墨西哥共有57个叛军组织，他们只是这些组织的代表。和他们一同前行的还有数百辆载着他们的支持者的车队。墨西哥政府把这个车队称为“印第安之尊车队”，而这次长征的非官方叫法为“萨帕之旅”。

　　马科斯对车队说：“我们的长征让富人们颤抖。”每当他们停下来，小贩们便向他们兜售萨帕蒂斯塔的标志———滑雪面具，还有打火机、T恤衫、围巾、录有亲叛军歌曲的磁带、以及其他小玩意儿。所有这些东西上都带有马科斯的头像。

　　跟随马科斯一路前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中有美国人，有加拿大人，也有欧洲人，更多的是墨西哥青年。他们累了就找一个体育馆睡一晚，饿了就吃沿途群众捐献的食物。3月12日，头戴面具、一幅神秘打扮的萨帕蒂斯塔领导人终于抵达墨西哥城的佐卡洛广场。这是这个叛军组织7年来第一次离开他们的丛林飞地，公开浩浩荡荡地开进首都。市中心广场早已聚集了大约20万群众，见马科斯他们抵达，人群高呼：“萨帕蒂斯塔万岁！”广场上空是政府派出的负责保安的直升机。

　　墨城刮起“马科斯旋风”

　　墨媒体目前最关注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总统福克斯，另一个便是萨帕蒂斯塔领导人马科斯。福克斯由一名可口可乐经销经理，摇身一变成为一国总统，其经历极具传奇色彩。而马科斯成功地把萨帕塔主义者的武装起义转化成一场永久性的媒体宣传战，结果不仅使他扬名世界，也使全世界注意到了墨西哥印第安人的贫困。

　　进入墨西哥城后，马科斯再度发挥他的令人称奇的口才，阐述萨帕蒂斯塔运动的理念，他向围观的群众许诺，他们这次进城不是为了夺取权力。他说：“墨西哥，我们不会告诉你做什么。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指导你该向哪里去。我们来的目的，只是非常谦恭地请你帮助我们，帮助我们印第安人获得更大的政治自治权，以及保护我们文化的权力。如果没有我们，墨西哥的国旗就不会有另一个黎明。”

　　3月12日，萨帕蒂斯塔领导人与国会议员们举行首次会晤，当面敦促议员们通过印第安人权利法案。马科斯声称，他们将一直呆在墨西哥城，直到法案获得国会通过。叛军领导人之一的戴维表示：“机会再一次出现在联邦政府和国会面前，是选择具有尊严和正义的和平，还是选择针对土著人的战争？”

　　虽然福克斯总统对萨帕蒂斯塔作出的让步比其前任总统都大得多，但他仍没有释放所有在押的叛军囚犯，也没有按萨帕蒂斯塔的要求迁走所有军队，所以马科斯这次也不放过他，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马科斯还声称，萨帕蒂斯塔是一种性质完全不同的叛军，就像是最初由萨帕塔领导的农民军，他们不是以夺取权力为目的。

　　另一位叛军领导人埃斯瑟则更加直接地批评了福克斯总统利用全球化来提高墨西哥人生活水平的许诺。他说：“我们不想做小买卖，不想买小汽车，不想看电视。我们只想政府承认我们的权利。”墨西哥国会议员于3月19日就印第安人权利法案正式展开辩论。议员罗加斯表示：“我们对这份法案将持十分慎重的态度，我们将避免制造一个国中之国，也不想设立一块保留地。”

　　目前，24名萨帕蒂斯塔领导人仍寄宿在墨西哥人类学与历史学校里。该校的左翼学生团体负责向他们提供食宿并保证他们的安全。近千名叛军支持者——多数为外国人，也在墨西哥国家自治大学外安营扎寨，摆出了一幅与马科斯等叛军领导人共存亡的架式。支持者学着叛军领导人的样子，也建起了便携式厕所，简易发电机、露天厨房和餐厅。

　　分析人士认为，如果印第安人权利法案获得国会通过，这对福克斯和马科斯来说都是胜利；如果未获通过，而且马科斯无法把责任推到福克斯总统的身上，那么马科斯将面临难堪的选择：要么向政府作出让步，以求达成新的协议；要么返回丛林飞地，继续以武力对抗政府。本报特约撰稿 李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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