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体之后的苏联生活了几年，活动的范围主要在莫斯科，因为职业的关系，主要的出没场所就是莫斯科富人经常光顾的中央区全长780米的阿尔巴特街。70年代我们从课本上知道，它叫加里宁大街，曾经是这个叱咤风云的帝国的骄傲。而进入90年代之后，这条街道却成了莫斯科新生代富人的象征，从北向南依次是阿尔巴特娱乐中心、皇冠赌场、已经被寡头收购的“春天”购物中心还有富商投资的俄罗斯乡村风格的快餐连锁店等等一字排开。莫斯科的富人每天就是这样，和普通的人一起在这样的场合出出进进，因为，富人就生活在普通人中间。莫斯科90年代初期的时候，正好是新生代富人阶层的生长初期，当时一部墨西哥电视连续剧风靡全城，叫《富人也哭泣》，我每每问到莫斯科市民有关富人话题的时候，他们都爱用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含蓄地来回答我，要是北京人这么说，就会有“红眼病”之嫌。但是，事隔十年，莫斯科人不这么说了，我的朋友是一位中学老师，地道的穷人。她说，富人和我们一样要消费，他们有自己的问题和困惑。但是，他们中不少人已经明白，幸福并不等于金钱。

　　-富人收入知多少

　　莫斯科的富人就像宇宙的秘密，大多数人都觉得深不可测。我说的不仅仅是人数当然还有财富本身。特别是到目前为止，谁能给富人下个定义，有多少钱就算是富人呢？据我所知，俄罗斯国家统计局得到的所有数据报表里反映的莫斯科人的月收入都在2023卢布以下(折合约74美元)，绝对没有超过这个数字的。我曾经在莫斯科与俄罗斯科学院公众社会经济问题研究所的研究员娜·里玛舍夫斯卡娅聊过一次，她透露说，根据她的调查和分析，俄罗斯富人阶层收入的底线是每个月将近5000美元，俄罗斯这样收入的人数为1200万至1800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8%至12%。而莫斯科富人的财富水准与外省相比较，还要高出2至2.5倍。

　　我认识一个我的同龄人，叫丘尔金，看上去完全是个小老头，他是国家杜马的一个委员会的副主席，并且还有一个军衔，是少将。有一次他老婆酒后吐真言，说他们家现在根本不在莫斯科，早就移居英国了，还在美丽的塞浦路斯岛上购置了豪华别墅，价值1700多万美元。他们之所以远离莫斯科，是因为他们担心在俄罗斯会有人敲他们的竹杠。他们家的资产在英国的我看不到，仅莫斯科就开有一家俄罗斯连锁的旅游公司、拥有一家杂志社和一个拥有全套进口的印刷排版系统的工厂。当然，目前，在莫斯科除了通过其产业发现富人之外，还可以通过他们身上披挂的各种世界名牌来验明身份。娜·里玛舍夫斯卡娅还告诉我，莫斯科一般富人的年收入是12万美元，如果是一个三口之家，那他们的年收入将会达到36万美元。莫斯科富人的平均月收入是6万美元，而年收入，以三口之家来说，平均就会在18万美元左右。

　　-没有保镖不算富人

　　俄罗斯的富人也分三六九等，头等富人100%拥有郊外的房产，当然还有名车和保镖，75%的人拥有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二等富人，73%的人拥有豪华住宅，68%的人拥有私人保镖。66%的人拥有名车。如果以这样的条件给富人定位，我认识的小老头丘尔金还是不入流的小富，因为他虽然有名车和豪宅，可是基本上没有保镖，平常出门的时候经常给他拎包的那个谢尔盖好像并没有受过什么职业保镖训练。我在莫斯科的一家夜总会见过一个富人带保镖前来消费。保镖乘坐的是黑色奔驰吉普，紧跟着富人的奔驰600，刚一到夜总会门口，保镖的吉普就立刻横在奔驰600的后面，跳出四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其中两个面对大街，神情警觉，第三个为老板开车门，最后一个立即在夜总会的入口处站定，可以看出整个警卫系统的有效布阵，而其中三位保镖最终和老板进门，最后一人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口，时刻准备接应。这样的场面我在阿尔巴特街还见到过一次，而每次我都会想到电影《教父》，实际上，在今天的莫斯科教父的影子根本挥之不去，却召之即来，放眼皆是。

　　莫斯科老百姓认定富人的标准是什么呢？很简单，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名车。或者说，有足够的钱让自己自由地支配，当然，这个标准也因人而异。可是富人对富有的标准首先是要有保镖。这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只有有过钱的人才更知道安全的重要。这完全是辩证的关系，同时也是个悖论。前不久，我拿到一份莫斯科主要从业人员的月薪价目表，莫斯科薪金最高的职业是企业的财务经理，每月的工资为1500美元。而中学老师的月薪还不到50美元。也就是说，在俄罗斯，普通人和富人的收入至少相差一百倍！而莫斯科正规保镖公司的价格是以小时计费的，就拿莫斯科中心的阿尔巴特街的保安价格来说，如果是常年的合同，一个保安人员一小时收费不会低于3美元。如果是贴身护卫，价格就更高了。

　　-接近权力使人富有

　　莫斯科2／3的老百姓认为，富人中绝大多数人都有政府工作人员的背景，或多或少接近过俄罗斯的权力中心，特别是他们认为，富人中很大一部分与或明或暗的犯罪组织有关系。他们可以娴熟地利用过去的关系，巧妙地绕行法律，这样他们才可以攫取大量的资本，而百姓就望尘莫及了。在莫斯科现在至少84%的人是这么认为的。我认识的小老头丘尔金不就是国家杜马的一个头目？有个故事，还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有一次，他往英国捎带俄罗斯一位比较有名气的画家的大幅油画，这是一次比较危险的行动。因为在机场海关，多少中国人在油画市场买到的无名鼠辈的小小装饰画，都被海关人员无端没收，理由都是艺术品不得出境或是没有文化部文物鉴定印章不放行。可是，我们的小老头丘尔金竟然推着一个小推车的现代名画大模大样地出海关。海关的人员一看他的证件居然是国家安全局官员，问都没问，竟然挥手放行。小老头丘尔金说，凭我的资历，要办哪个机构的证件都没问题，而且保证都是真的。

　　研究员娜·里玛舍夫斯卡娅对我说，不少过去在党、团和苏维埃等组织机构里任职的人，其实也不会真正交出权力，他们已经巧妙地将权力关系转化为物质和利益关系。再有，其实，今天的莫斯科许多成功的富商，因为大权独揽，早在苏联时代就开始经商了，很早就完成了原始积累。仔细想想，真有点儿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路数。

　　-富人造就新的富人

　　前不久，我和娜·里玛舍夫斯卡娅到距莫斯科城西北的富人别墅区做客。我们的朋友是一家法国葡萄酒公司的代理商，他们家红色的尖顶多层别墅，在俄罗斯平原上独有的茂密的白桦林映衬下，凸现出19世纪教堂式建筑的韵致。宽大的园子里，几个篮球场大的草坪上停着几辆不同颜色的奔驰跑车。主人罗姆笑吟吟地招呼我们到二楼的露台上，品尝他纯正的法国葡萄酒和从树林里采回的鲜红的浆果熬制成的果酱。这位8年前的中学化学老师，目前正在春天的阳光里，享受着成功的喜悦和恬静生活的快乐。

　　娜·里玛舍夫斯卡娅告诉我，根据她对莫斯科经济的研究表明，俄罗斯人正在月复一月地走向富有，他们的收入正以每年10%的速度在增长。据统计，富人的增长速度为每年20%，中产阶级为10%，而穷人的比例没有增加。在谈到富人的意义时，她的一番话有些意味深长：“在俄罗斯，富人正在造就新的富人。而穷人，自然也在培育穷人。而社会贫困本身，比如食物匮乏，苦闷酗酒和文盲只能加害于新一代。从人性角度讲，没有一个精神健康的人不想变得富有，并且不想将自己的子女培养成富有的人。因此，我想说，只要我们国家的富人还有可能跌入社会的底层沦为穷人，那些真正的穷人就永远也没有成为富人的可能了。”

　　莫斯科俄罗斯科学院公众社会经济问题研究所，最近的一项调查将最近可能致富的人群按照分数(5分制)高低做了如下的排列：第一，已经致富的人会持续致富，得分4.8分；第二，手中掌握权力的人，得分4.6分；第三，与犯罪组织沾边的人，得分4.1分；第四，其他的人致富的概率是很小的，只得1.5分。此外，还有一项调查结果是研究人员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学历越高越会降低致富的可能性，这些人的得分只有3.2分。-文并供图／本报莫斯科特约记者孙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