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5月初小泉出任日本首相，日美关系似乎出现过一些微妙变化。

　　首先是小泉曾表示，日本在导弹防御问题上会有自己的考虑。紧接着，据日本媒体报道，日本外相田中真纪子5月25日在第三次亚欧会议上曾对意大利外长迪尼表示了对导弹防御计划的担忧，田中还在与澳大利亚外长唐纳会谈时担心导弹防御计划可能引起军备竞赛，她怀疑布什坚决要部署NMD，是受其家乡德克萨斯州石油工业人士的影响。

　　这样的表示，似乎明显偏离了日本政府一贯在导弹防御问题上对美表示“理解”的立场。尽管田中后来矢口否认媒体的报道，说她和唐纳的谈话内容与日本政府的政策一致。但小泉新政府在日本国内政坛还是遭到了亲美保守势力的纷纷指责。

　　事实是，日本新政府所出现的这种“新声音”只不过是短暂的“过门”而已。

　　小泉被公认是日本民族主义思潮和势力的代表。在基本倾向上，强烈的日本民族主义势力或多或少具有“反美”的一面，石原慎太郎1999年竞选东京都知事时，就曾扬言要关闭美国在东京都内的横田军事基地。

　　但在当前的日本政治格局中，亲美思想是对外政策的绝对主流。日本不可能在国际事务上采取与美国相左的立场。特别在导弹防御这样的当前重大国际焦点问题上，任何日本政治人物上台执政，都会坚持日美共同提携的基本方针。

　　只不过，小泉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个人政治风格，与田中真纪子这一日本政坛有名的“大姐大”，有可能在个人言行上偏离传统日本政治深沉、含蓄而又擅长于幕后春秋的基本格调，多少会展示一些个人思维。但很快就会“拨乱反正”，回到所谓的外交政策的主流层面上来。这一点，在最近小泉和田中的一些讲话中表现得非常清楚。

　　6月13日的田中访美，很大程度上是替小泉6月29日的访美打前站，但同时也是为了与美国的同行建立个人联系，并消除因田中在日美关系中的一些“个性化表演”而招致的非议。

　　田中不但在导弹防御问题上对美国有微词，甚至在行动上也有得罪美国之举。5月8日，美国副国务卿阿米塔奇访日，就导弹防御问题向日本通报美国的有关意图，田中借口有其他公务对阿米塔奇避而不见。这一举动显然让美国方面大感尴尬，也使田中在日本国内遭到不少批评。

　　田中在与美国国务卿鲍威尔举行会晤后向记者明确表示，日本对布什政府的导弹防御计划表示理解，从而公开澄清了外界有关田中反对导弹防御计划的报道。6月18日，小泉在首相官邸答记者问时也提出，导弹防御尚在研究之中，“研究和实施是两个不同问题，我对这一研究表示理解”。田中和小泉的这番讲话后，美日之间可能在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上有争议的传言立刻应声而止了。

　　然而，最近的事态说明美日之间在导弹防御问题上不仅立场一致，而且还将有进一步相互配合的行动。

　　6月17日，日本防卫厅长官中谷元在答记者问时，表示“日本不会参加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这一立场似乎展示了日本在导弹防御问题上的独立性。但仅仅数天之后，中谷元6月22日在华盛顿与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会谈后表示，“如果日本将建立一个导弹防御系统，那么，这将被设计用来保护日本的本土，而且，由日本独立来操作和执行。”

　　这是日本高级官员第一次暗示东京要建立自己的导弹防御系统，是日本防卫政策变化的一个重要动向。

　　布什的导弹防御计划向盟国开放，可以用来保护美国的盟国，并邀请美国的盟国参加导弹防御系统。日本虽然从1999年9月开始执行美日“战区导弹防御计划”(TMD)的联合研制，但从来没有就可以拦截战略导弹的NMD问题明确表态。其原因，一是NMD正处在研制阶段，技术上能否最终可靠尚不可知；二是面对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如果日本在NMD问题上急于跟跑，也容易招致国内外的众多批评。

　　但中谷元在华盛顿的这番讲话，表明日本政府正在倾向于参与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并在日本也要同样建立起一套可以拦截战略导弹的导弹防御系统。

　　由于日本目前缺乏庞大的军事卫星和雷达系统，因此，导弹防御系统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导弹预警、跟踪和定位系统就必须仰仗美国。如果日本最终决定建立以本土防御为目标的导弹防御系统，将是美日军事同盟在战略性作战能力和协同能力上的进一步发展，美日军事同盟中日本的角色就将会有更活跃的发挥。因为这一系统一旦在日本建立，不仅日本本土的NMD设施可以为美国所用，日本的NMD拦截导弹也可以根据美国的需要来担负战斗任务。

　　所以，中谷元讲话可以说是日本在“欲抱还羞”。

　　根据日本现行宪法，其自卫队的海外出动和执行战斗任务都有严格的限制。日本在美日军事同盟中所担负的军事责任也是有限的，否则即属违宪。

　　因此，日本政府在面子上还要坚持无法与美国参与集体防卫性质的战斗任务。所以导弹防御系统即便在日本建立，东京还是要强调只能由“日本来掌控”。这就是中谷元需要说“未来日本的NMD”要由日本自行来“操作”的原因。这句话的意思是，日本现在还无法突破一旦NMD建立后美日导弹防御合作中日本的军事角色限制。

　　但是，日本现在提出正在考虑建立自己的导弹防御系统，无论从技术角度，还是从对美国依赖的角度，或者是美日军事同盟发展的角度来看，都将是日本朝着突破宪法和平体制、扩张自卫队军事行动范围和加强日美军事合作的重大举措。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一直推动日本在亚太地区安全中扮演更为活跃和重要的军事角色，为此，美国对日本自卫队突破和平宪法的约束历来是默许和纵容。

　　而90年代中期桥本内阁以来的历届日本政府，几乎都以推行“战后总决算”、逐步削弱和废除战后日本和平宪法的有关限制为重要施政目标。小泉内阁在外交政策上有严重的右翼倾向，他主张强化日美同盟为基础的安全保障机制，明确声言，在安全问题上，日本将不会拘泥于40年前的政府解释。小泉甚至公开主张要修改现行宪法，将自卫队提升为可以执行一切战斗任务的武装部队。

　　综观这样的背景，小泉政府出现要与美国共建导弹防御系统的动向，既表明日本政府将大举发展国家军事力量，同时也表明日本推翻和平宪法的进程再度加速。这不但将对中国的国家安全构成新的挑战，而且是亚太地区安全局势发展中的又一个危险信号。朱锋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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