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南斯拉夫遭到野蛮空袭、大批难民逃往周边国家避难时，4月3日，
一批中国旅南侨民在我驻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使馆的周密安排下，有组织
地撤离贝尔格莱德，到罗马尼亚暂避战火或转道回国。

    申请避难者中三分之二没有来

    4月3日，记者随我驻罗马尼亚使馆官员，来到距罗首都布加勒斯特5
00多公里的罗西部边境口岸摩拉维察，迎接从南斯拉夫撤离的华侨。中午
12时，满载华侨的四辆南斯拉夫大客车抵达摩拉维察海关。车上的中国同
胞衣着整齐，看上去比我们想的好多了。据了解，旅南华侨约有数千人，
自南战火燃起后，到我驻南使馆申请来罗避难的华侨达600人，而此次实
际来罗的只有210人。

    在侨民抵达前的几天里，我驻罗使馆代表中国政府向罗马尼亚政府发
出请求，希望他们接待旅南侨民躲避战火，得到了罗方的积极协助和配合。
由于在南、在罗华人情况复杂，罗方担心不好管理，经过紧张的交涉、谈
判，罗方终于打破常规，同意集中管理，简化手续，给予中国侨民特别的
待遇。

    首先，罗方同意不必按常规要求必须有在罗居住者的邀请，破例给予
所有过境华侨一个月的临时签证，根据南斯拉夫的局势还可延期。此外，
入境不收取签证费。不要求每人必须携带4000美元的生活费等，罗警方只
要求将过境人的拼音名单和护照号码事先告知，以便拒绝在罗马尼亚有犯
罪经历的人入境。入境者护照由移民局集中管理，侨民只发给护照影印件。
愿意来罗暂避的侨民都在《撤侨规定和保证书》上签字，保证“在罗期间
自理食宿交通费，集中居住，不私自外出等，否则后果自负。”

    据了解，并非所有申请来罗的华人都能入境。旅南华人中，有的人不
仅没有合法居住身份，连护照都没有，只写个条报名，就想转到罗马尼亚，
他们大多被罗方拒绝接受。为了保证侨民尽快撤离，我驻南使馆在通讯困
难的条件下，把60多页的名单用文传发给驻罗使馆，从下午直到后半夜才
发完。另外，为了让旅南华侨能够携带全部外币现金进出罗边境，把自己
的血汗钱带回国，使馆根据国内指示交涉，得到罗马尼亚国家银行和海关
总署特别批准，允许携带1万美元以上者根据如实申报的数目，带进和带
出全部申报的外币，不必将多余部分存入指定银行，出境时再取走。据驻
南使馆同志说，南斯拉夫方面也给予了特别的照顾，原来对出境者都要搜
身，不能带出超过4000美元的外币。经过我驻南大使亲自交涉，南斯拉夫
警方也允许这些华侨带走自己的全部外币。

    我驻罗使馆人员在向抵罗侨民介绍情况时，让带钱多的侨民去申报，
并讲明，数目在1万美元以上的如不申报会被没收，但响应者寥寥，前去
申报的共有6人，申报外币总数才10万余美元，大大低于预先估计，这颇
令官员们失望。究其原因，可能是侨民心有余悸，因华人之间关系复杂而
不敢露富，也可能是有钱人确实不多。

    警报声犹在耳际

    记者了解到，报名的600多人中没有来的人，大都是难以舍弃自己辛
辛苦苦挣下的产业，或由于货物积压，干脆没有钱回国。另外，有的人可
以向其他国家转移，不必到罗马尼亚。来的210名华侨中，绝大多数是年
轻人，大都来自浙江，许多人到南斯拉夫时间不长。面对残酷的战争，他
们除了回国，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听说也有个别华侨自己想办法跑出来了。

    210人中年纪最小的是一个11岁的男孩，他的情绪很好，为能和家人
离开战火纷飞的南斯拉夫，借道罗马尼亚回国感到高兴。

    年岁最大的可能算是甘肃来的张先生。他看上去60多岁，爱好摄影，
到南斯拉夫看望做生意的弟弟，再拍些国外风光的照片。没想到3月22日
刚下飞机，3月24日轰炸就开始了，坐他们那趟班机到南斯拉夫的共有10
0多名中国人。所有航班都中断，回程机票眼看要作废，这令他一筹莫展。
撤侨帮了他大忙，他为能转道罗马尼亚回国，深情地感谢祖国为侨民撤离
提供的条件。

    来自中国西北的李先生告诉记者，他今年30岁，本想到南斯拉夫靠自
己的劳动赚点钱，刚到两个月，就打起仗来。十美元的货卖三五个美元也
没人买。每天听警报响，生意做不下去。他说，只要有人买货，能赚钱，
头上掉炸弹也不怕。可是，“梦想被炸弹打碎了，只有回国另做打算。”

    一位在南斯拉夫开了五六年餐馆的年轻人告诉记者，他亲眼看到一枚
炸弹从他住的居民楼上擦过，炸毁了邻近的政府建筑。餐馆开不下去，关
门停业几星期了，南规定对不开门的店铺和餐馆罚款，他“干脆走人”。

    一位姓周的女士说，她眼看着住处附近的电线杆被炸倒，真吓坏了。
一拉警报，她连鞋也顾不上穿，就钻防空洞。后来警报一天到晚不停，她
索性不出来了，自己带吃喝、被褥，住上下两层铁架床。防空洞里没有水
、没有厕所，空气污浊。她花了几百马克搭出租车到过边境，想来罗马尼
亚，被堵回去了。假如没有撤侨行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南斯拉夫。

    老家在浙江青田的一位柳女士说，她的两个货柜刚到南斯拉夫，而住
地附近仓库还有一货柜的货没有卖出，现仓库又改做防空洞，货卖不了，
钱都压在那里。这次她带着二女儿来罗，大女儿则留在那里。她丈夫在罗
马尼亚经商，她想去布加勒斯特找丈夫，这必须要经过罗方同意，因为按
照罗方规定，华侨不能离开营地。

    孙女士到南斯拉夫刚一个月，在离科索沃100公里的地方，帮助弟弟
做生意。租住房、店铺，花费了十几万人民币，还没开张就赶上了战争。
邻居老太太先是有意收留他们，照顾、帮助姐弟俩，后来怕他们有危险，
劝他们另做打算，孙女士只好跟弟弟一起回国。

    这场战争使绝大多数在南经商的华侨都遭受巨大经济损失。侨胞们诅
咒这场对主权国家发动的战争，谴责丧心病狂地轰炸南民用设施的西方大
国，并为南斯拉夫人民空前的团结感到钦佩。他们告诉记者，贝尔格莱德
许多工厂的职工自愿留在厂里，许多人集结在多瑙河大桥上，不回家，不
躲避，等着北约侵略者的炸弹，决心与工厂和大桥共存亡。在首都广场每
天举行的反战集会上，许多华侨也参加了进去。他们说，原来南斯拉夫警
察对华人不好，开战后，由于中国政府明确表示反对对南使用武力，警察
对华人的态度有所好转。

    “旅游者”不自由

    载着中国侨民的车队，从摩拉维察边境出发，刚开出30公里，一辆大
轿车就抛了锚，幸好随车队有一辆备用车，人员、行李换上备用的轿车，
继续赶路。160公里的山路，走走停停，竟走了五个多小时。当晚7点半左
右，终于来到罗方安排接待华侨的“大力神”温泉疗养站。“大力神”饭
店集团的总经理伊利耶教授率领员工，身穿罗马尼亚民族服装，用面包、
盐和李子酒，欢迎中国“旅游者”的到来。

    记者随驻罗使馆王少川武官及另外四名外交官于4月2日下午赶到这里，
目睹了他们与当地接待方面谈判、安排中国侨民食宿条件的全部过程。伊
利耶总经理是布加勒斯特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他说自己从幼年起就对中国
十分向往，这次为能接待中国侨民感到荣幸，愿意以极其优惠的价格负责
所有来罗暂避华侨的食宿。双方最后达成《向中国旅游者提供食宿条件合
同》的协议，规定罗方提供接待600人的两星级饭店床位，付费标准为每
人每天5万列伊，较平时减价2／3；餐厅用餐每人每天7万列伊，两项合计
相当于8美元。华侨每人预付100美元或200马克，离开时结算，多退少补。
我们在伊利耶先生陪同下看了两座饭店的房间，都有浴室、彩电，干净整
洁。饭店底层设有温泉游泳池、桑拿室等，设施齐全。为使华侨下车后能
立即休息和用餐，各饭店作了认真准备，列出房间清单，备好收据，安排
会议厅办手续等，想得十分周到。由于来的侨胞比预计的少，最后都集中
安排在一座星级饭店。

    等到侨民们在一楼会议厅里集中后，我驻罗马尼亚使馆王少川武官向
侨胞表示欢迎，并介绍注意事项。他说，这次撤侨行动是根据国内指示，
得到有关国家政府协助的有组织行动。罗马尼亚作为友好国家，为便于集
中管理，方便手续，提供了特别优惠的条件，希望侨民们能守纪律、讲文
明，体现中国人的良好形象。使馆会尽快帮助回国的同胞成行，并陪同留
下的人，为其创造暂避的良好条件。他的讲话博得阵阵掌声。随后，侨胞
们排队交押金，领钥匙。晚上9点多，绝大多数人都进入房间，放好行李，
到餐厅用餐。使馆王武官等同志仍为安置侨民食宿，耐心解答侨民的疑问
而忙碌，直到晚上11点多才回到驻地用餐。

    4月4日上午，记者离开“大力神”山谷前，又来到侨民居住的饭店，
看到不少同胞出来散步，举止文明，情绪很好。他们纷纷打听兑换所的位
置，想换钱买东西，对居住条件都感到满意。一些人对伙食不太习惯。侨
胞大都急着回家，也有人担心回国后再出来就困难了，想让驻罗使馆为他
们申请签证，回来再转道罗马尼亚。有的人说连买机票的钱都没有。有亲
戚朋友在罗马尼亚的人都想留下，想把护照押在驻地，自己去布加勒斯特
投亲靠友，这样做，既方便，又省钱。但这是不可能的。尽管亲人随时可
以来探视，但不经允许，侨民不能离开驻地。记者只能告诉他们，这是罗
方为保护侨民的安全采取的措施。一位小伙子郑重其事地请记者“告诉祖
国人民，我们绝不会给中国人脸上抹黑”。

    饭店女负责人说，中国游客很守纪律，没有出现任何不愉快的事。她
还说，兑换所这两天就设立，磁卡电话亭已经建好，方便中国人给家里打
电话。4月5日，第一批原有机票、到南斯拉夫旅游的5人，已乘飞机离开
罗马尼亚，经莫斯科回国，或到其他国家。记者从使馆得知，本周六还将
有160多人乘罗航直达北京的班机回国。其余的人想留在罗马尼亚，关注
战事，再做打算。

    记者注意到，罗警方对这批华侨的监控表面上看很松，实际上谁要想
偷偷跑出山谷去首都是很难的。在回布加勒斯特的路上，路口都有警察，
格外注意中国人的车辆。这一点是肯定的：主人想让这批特殊的中国游客
过得愉快，又不添麻烦。梁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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